口述:丈夫带着外遇秘密离开人世(1)
生活中大概是需要一点“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勇气的。
不然,我们身处窘境的时候,又靠什么来支撑下去呢?–阿莱
受访人:
邹竟,女, 28岁,结婚刚两年,一年前丈夫文因车祸身亡,临走前什么话都没有留下。邹竟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她以为这辈子,都碰不到像文那样对她的人了。
丧夫之痛的背后,邹竟也有邹竟的回忆,毕竟她和文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文生前如此爱她,珍惜她,作为他爱过的唯一,邹竟无憾了。
只可惜,一封封躲在文私人邮箱里的邮件,却打破了这份无憾的平静。
阿莱手记:假装幸福
每个人都想要幸福,但幸福究竟是什么?
在我看来,幸福不过是三个字–不点破。
只要不点破,就是幸福的。
很多人手中的幸福被打碎了,无不是因为被点破了的缘故。
比如一个丈夫有外遇的家庭,假如这妻子并不知晓、而这丈夫恰巧又掩饰得很好的话,那么站在妻子并不知情的角度来看,我们就可以说这妻子是幸福的。
也许有人说,阿莱你是在自欺欺人。
其实一点点的自欺欺人又有什么不好?
幸福从来都是自己的感觉。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幸福禁得起推敲。
不信就接连问三遍“你真的快乐吗?”给一个自诩快乐的人,看看他到底反应如何?
很少有人能禁得起这样的问,人类一深省,幸福就溜跑了–它才不和明白人为伍呢。幸福是最调皮的,永远是在失去后,才让我们顿悟自己曾经拥有过。
所以,与其明明白白地痛,何不糊糊涂涂地爱?
米淘太清了,饭就不香了。
肉洗太净了,肉就没味了。
我们要的,憧憬的,觉着还是有盼头有意思的,其实正是现实与理想、清醒与梦幻之间,有点粘连的那一小部分。
以及那种似真似假、似梦似幻、似有似无的不确定的时刻。
都确定了,都落停了,那还有什么劲啊?
有时候知道真相,真的是不如不知道的好……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一年前那个日子。
他从外地出差回来,然后他们单位的人就通知我,说是文被大货车撞了,当场就死了,让我去认尸……你知道,当时我整个人都没知觉了,给我打电话的是他们单位新招来的一个大学生,说话一点技巧都没有,上来就告诉我,人没了,谁受得了?后来他们单位领导还说要把那孩子辞了,结果还是我劝说的他们,才保住了那女孩的工作。
说真的,当时我心里想的只有文。
我就想,假如他活着的话也一定是不希望有人因为他而受到牵连,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从来都不急,每次出去吃饭,都对那些小服务员或者门口的小保安们脾气很好,即使他们有时做得不对,文也不追究。
他就是那样一个安静温暖的男人。
我爸爸妈妈同学朋友没有一个见了不喜欢他的。都觉得如果我嫁给这样一个人,真的是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我也这么想。
我和文是在一次看演出的时候认识的。
有人和他换票,结果换到了我身边的位子。那是情侣座,说实话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坐在一起挺别扭的。
这期间我出去买水,文欠起身让我出去,他身上有一种非常好闻的香水味道,青草一般,后来我问过他,他非坚持说他从不涂香水,可我就是闻到了,多么奇妙啊,我喜欢整洁的男人,文虽然个子不高,但至少整洁有型。
从外面买了水回来,我顺便帮他捎了一份节目单,他感激地对我笑,问我是不是也很喜欢交响乐?
我说还可以吧,喜欢听是喜欢听,可就是不大懂。
然后他就给我讲起来,这个作曲家如何如何,那个作曲家如何如何……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引起了前排的不满,他小声地冲我笑,那一刻,我们很默契地都不再说话。
演出结束的时候,文很自然地提出要送我。我没拒绝。
路上月明星稀,文没有骑车子,我也没有,我们就这么并排在甬道上默默地走,可感觉上却又很充实,家很快就到了,文拿了一张名片给我,然后很俏皮地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就转身回家了。
那一夜,我什么都没想,一觉睡到天亮。
那种愉快的感觉,几乎就是我和文交往的全部感受,包括后来恋爱结婚,他这个人一直都变化不大,总是好脾气地笑着,好像对什么都不大上心似的。
前两天看奥斯卡颁奖,我才忽然明白文像谁?文身上那种安静儒雅,像极了华人导演李安。宁静如水的眼波,让人心魂欲醉。
可他就这么去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甚至都没能给我留一个他的孩子。
我一直那么渴望的。
渴望有一个他的孩子。
这念头折磨了我太多日子,文的死,在彻骨的哀痛之外,是一种隐隐的预感在作祟,我一直在想,这一切实在是太完美、太不真实了,总好像把一辈子的好都用尽了似的。
在文之前,我并没有谈过恋爱,他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唯一的。
我虽然没问过文,但我能感觉到我也是他的唯一,再没有比他更一心一意的丈夫了,再没有。
他对着你笑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缩小在他眼中了,他的世界里就是我,除去我,再不会有别人。
大概你能感觉得到,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文虽然死了,可我获得过那么完整的爱,足矣。算起来文走了之后,我哭得最多的日子,反倒是现在。
以前的哭,是因为悲伤;而现在的哭,却是因为委屈。这也是我之所以会找到你的原因。
阿莱,我一直以为,我是文的唯一。
可是直到那天,我从他们公司领回他的手提电脑。
我才发现,我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在他的个人邮箱里,我看到那么多一个叫做柯的女人寄给他的信,那个柯,似乎是和文认识比我都要早,他们从前是旧相好,现在是老情人,柯有家,但并不幸福。
在文的草稿箱里,我更是看到了文给她的回信,言辞间不无怜惜–他对我的忍让宠爱,原来不过是因为他心有所属,如此而已。
他心里一直都有柯的,柯嫁人半年后,文才认识了我。
为什么这一切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所有的信件,在文死后不久即终止了。
尤其最后一封,明显是柯已知道了他的死讯,她说那是她最后写给他的信,她说,她爱他……
真的阿莱,看到信的那一刻,我的眼前早就已经模糊成一片。
我开始回忆在文的葬礼上是不是有一个叫柯的女人?她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她在暗中打量过我吗?只有我傻子一样地陷在悲痛里,却不知有更大更可笑的悲痛在等着我–文有别的女人?文竟然有别的女人?
原来我并不是他的唯一,也不是他的最爱,那他为什么还要娶我?为什么?
这件事,我没敢对任何人讲,即使是对妈妈也没讲。
文在他们眼里还是从前的那个文,懂事得体,会疼人的好丈夫。
所有人都在为他惋惜,我突然不想打破这一切,而宁愿一个人掩藏。
只有我知道,文做过什么?
当然,还有他的同学会知道,总会有人知道柯的存在,也许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反正大家都不讲的,他们不讲,我也不讲。
可是不讲是不讲。
但我的眼泪却始终不能断。
那天去看裴勇俊和孙艺珍演的《外出》,看着看着,我就控制不住了,一个人跑到影院外面的走廊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也许是心里委屈吧。
文,竟然连一个念想都没给我留下。
对于爱情,我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纯洁无他。
就像我为我的爱人保留我的身子,爱上文之前,我是一张白纸,而他呢?他是什么?
女人真是傻啊。
哭过之后,心里就更空了。空得无边无际,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