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之汉|我勾搭上十年前的漂亮校花…… – 女娲之汉

女娲之汉|我勾搭上十年前的漂亮校花……

  如果这是个虚构的故事,就让我从此永垂不举。

  故事发生在两个南方城市之间,发生在我27那年。27岁,这是一个操蛋的年纪。

  按理说,大学毕业四年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这时候应该混出点人样来了。偏偏我还是灰头土脸的,呆在一个操蛋的公司,拿一份操蛋的工资。老板心眼太多,手下心眼太少;加薪是个童话,加班才是现阶段的基本国情。

  行,那就辞职吧。咬咬牙想半天……唉,还是算了,等金融危机过去再说。

  事业就是这个鸟样,那谈家庭吧。同样按理说,从高中就开始早恋了,到了这个年纪,就算还没结婚,也该有个固定的女朋友了。两个人住在一起,心照不宣的,施工时都不戴安全帽,只等着搞出人命,才能豁出去奉子成婚。

  偏偏我女朋友换来换去,硬是没有一个能修成正果。我不是喜新厌旧,实际上,在经历过的女人达到二位数以后,我发现,女人就是那么回事,产品的同质化相当严重。我不止一遍地问自己,娶谁不是娶呢,为什么就不能认定一个女人,鼓起勇气,跟她死磕到民政局?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不出一个答案。或许是我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

  好了,这就是我27岁那年的基本情况。活着没有盼头,想死更没有理由。曾经的理想都见鬼去了,每一天过得像行尸走肉。如果说混得不好不是我的错,那最让我郁闷的是,我身边的这些个鸟人,全都混得风生水起,形势喜人。

  故事开始的那个晚上,我跟两个有前途的鸟人去吃饭。南哥照例带着他的漂亮老婆,小川开的是新买的雷克萨斯。去的不是什么高级酒店,就在一个大排档。都是熟客了,老板招呼得很周到。炒了些小菜,喝了些啤酒,挺惬意的。

  吃完饭大家就散了,我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看不对劲,大堂门口的台阶上,一字排开坐了一大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我认出了住隔壁房的小萝莉,全身汗津津的,bra带在校服下若隐若现。青春,真可爱青春。

  我记得那天晚上很热,是一个操蛋的天气。

  我走向那个小萝莉,她一边用手扇风,一边眨巴眨巴眼睛看我。虽然是邻居,我却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一方面这年头,人情淡薄,另一方面,虽然我是大叔级的人马,却不是一个萝莉控。

  我笑着问,小妹妹,怎么大家都在这……

  小萝莉叽里呱啦地说,在这里乘凉呢,楼里面停电了,不,电梯跟走廊都有电,是房间里停电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抬头看去,果然,楼上房间的窗口,都是一片黑乎乎的。

  小萝莉继续说,是线路问题,供电局在抢修,我作业也做不了,烦死人,最早要到十二点才来电呢。

  我谢过小萝莉,走了几步,在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现在该做什么呢?回家不是个好主意,这鬼天气,没空调是肯定睡不着的。那么去开房?一个人去酒店,我有毛病啊?嗯,得找个伴。

  我掏出手机,开始找那些女人,那些爱过或者恨过,现在还愿意跟我来场友谊赛的女人。首先是大学时代这个,腰很细。我拨了电话过去,嘟嘟两声接了,我第一句话问,现在方便讲吗?

  她劈头盖脸地说,合同还没做好呢,等明天我上班再说吧。

  在她挂掉电话之前,我听到旁边的电视声,还有她老公问,谁呀?

  我嘿嘿笑了一下,行了,别破坏别人的家庭感情。嗯,那就这个吧,前两年泡吧认识的,腿长胸大,最重要的是没老公,也没男朋友,至少没有固定的男朋友。打过去,电话响了好久,在我准备放下的时候,她突然接了起来。

  她的声音显得很高兴,那种一听就是装的高兴,她说,哎呀,邓大官人突然来电,小女子受宠若惊。

  我单刀直入,Cat,我有些想你了。

  Cat放荡地笑,是想我了,还是想日我了?

  我说,我以为这是一段精神恋爱,原来在你心目中,也是一段赤裸裸的肉体关系。

  Cat哈哈大笑,过了一会说,真能扯,不过我就爱你这能扯的劲。行了,别磨蹭了,老娘今晚一个人。

  我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道,行,你还是住那吧,我过去接你。

  Cat说,没错,老娘还是住那,不过这会儿出差了,在北京,房都开好了。你打个飞的过来吧,我一边热身一边等你。

  我翻了翻眼皮,这姑奶奶拿我寻开心呢。于是不客气地说,我要有这功夫,还不如直接去东莞呢,人家小姐可比你敬业多了。

  Cat笑骂道,行,我等着去艾滋病医院看你。

  然后两人又是胡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收好手机,摸出一只烟,叼在嘴里,点着了。不远处有只大金毛,大概是闻到了烟味,朝我恶狠狠地吠。我只好站起身来,向远处走去。

  我点燃身上最后一支烟,在路灯杆下百无聊赖。抬头看看,楼上的窗口还是一片黑乎乎的,那种漆黑,就是孤独的颜色。其实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孤独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可以用来想起。

  狠狠地踩灭烟头,还是掏出手机,拨了刘麦麦的号码。这婆娘是个大咧咧的角色,我跟她小学时就认识了,一直称兄道弟的;到我读大二的时候,她跟家里人闹翻了,没钱交学费,干脆就辍学了,在我租的房子里睡了小半个月。

  刘麦麦接起电话,懒懒地说,死人头,那么晚了,找我干嘛?

  我说,关心一下我们的儿子,最近没灾没病,健康成长吧?

  刘麦麦说,那当然了,你留给我的骨肉,我能不好好照顾吗?

  她确实有个儿子,已经三岁了,长得人见人爱,车见车载。其实刘麦麦的儿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跟她虽然同居了半个月,都是我睡床,她打地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手都没碰过一下。

  虽然我这人是个下流胚子,但朋友就是朋友,女人就是女人,这两回事我还是分得清的。

  当年她在我那住了小半个月后,勾搭上了一个英国海归,程序员,都已经见过他家父母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嫁给了个税局上班的公务员。

  她老公比她大三岁,年纪轻轻就当了科长,整天脸上乐呵呵的,其实精得要死;我跟刘麦麦常开些过分的玩笑,但她老公知道我们底细,所以并不介意。

  我问,儿子睡了?

  刘麦麦说,还没,在客厅看电视呢,跟他后爸。咋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说,没事,就想跟你谈一下人生跟理想,宇宙如何形成的。

  刘麦麦切了一声说,拉倒吧,我看你呀,一定是身边没女人,慌得睡不着觉吧?不是我说你,也该找个老婆了,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前列腺早晚憋出毛病。

  刘麦麦结婚后,由她老公出学费,去考了个医师证,现在在一个私人诊所上班,专医男女泌尿系统疾病,开口闭口的,不离皮带下面三寸。

  我说,我倒是想娶呀,没人愿意嫁。

  刘麦麦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我这有个护士,87年的,嫩得能捏出水来,我都想咬一口。

  我说,拉倒吧,你们那的护士,日理万鸡,我有心理障碍。

  刘麦麦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说,嗯,长头发,皮肤白,声音要甜,胸得要大,最好是我们那边的人……

  刘麦麦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有点歇斯底里的样子。

  我一阵莫名其妙,问道,发什么神经,脚气菌上脑啊?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断断续续说,你描述的这女人,不就是叶子薇吗?都多少年了,还没忘记她?你呀……

  我突然间就有点恍惚,心里又甜又酸的。叶子薇,我有多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以为自己身经百战,是个刀枪不入的老淫棍,却原来在心里,也还有一小块地方,那么柔软。

  叶子薇,叶子薇。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早该嫁了吧?

  刘麦麦一针见血,搞得我有点恼羞成怒,我索性说,没错,我就是一直暗恋她,怎么了?

  她倒来劲了,说,哎哟,真看不出,你还挺痴情的呀。那,要不要我给你们撮合一下?

  我说,行啊,你就跟叶子薇说,我喜欢她,喜欢得快要发狂。

  刘麦麦问,真有那么喜欢?

  我说,对,这十年来,我每次打飞机都得叫她名字。

  她说,哈哈,那我……

  突然之间,旁边传来一阵欢呼。我抬眼看去,两三秒内,楼上的窗口又亮了几盏。

  我打断刘麦麦道,行了,说得我心痒难耐,打飞机去了,不跟你扯。

  然后就掐了电话,跟着人潮一起涌进了电梯。刚才的小萝莉也在,脸上一片欢喜,大概是提前来电,让她感受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回到房间,什么都不理,先洗个冷水澡。呼,一个激灵,整个世界都清凉下来。

  之后就是喂宠物了。身为一个有爱的大叔,我养了一群热带鱼,给它们起了名字,大娃、二娃、三娃……七娃。另有一条肿头肿脑的金鱼,为了跟七个葫芦娃配套,它叫做——白雪公主。

  喂鱼的时候要注意,别一次放太多饲料,要不然鱼就会一个劲地吃,直到把肚皮撑爆。这就像大多数人,都是死于贪婪。

  在床上看了会小说,然后就睡觉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准备开会的资料,突然收到了刘麦麦的短信。她是这么说的,云来,我打了电话给叶子薇,说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她还没结婚呢,空窗期,这她手机号,人家叫你打给她……

  我在脑门上狠狠敲了两下,刘麦麦这婆娘,是蠢得不知道我在说笑,还是故意看我出洋相?没错,我承认暗恋过叶子薇,但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是上世纪的陈年旧草。

  十年里毫无音信,不知道她漂到了哪个城市,也不知道她变什么样了,残花败柳,或者胖成了个沈殿霞?

  我摇了摇头,还是赶紧弄材料吧,不然一定挨批。老板是个妇女,四十多岁了还没嫁,整一个内分泌失调,荷尔蒙失败,就喜欢折磨我这种如花似玉的美少男。

  开完会已经快七点了,我掏出手机一看,有两个未接来电,然后是三条短信。都是些猪朋狗友,安排周末的节目。只有最后一条短信,是大学里那个细腰女朋友的。就一句话:明晚有空吗?

  周六晚没去开房,直接带回家,省钱。

  吃晚饭的时候,她还装得像个良家妇女。电梯里就不行了,那眼神荡得,比白炽灯还耀眼。

  我还没摸出房门钥匙,两个人就吻在了一起。她的舌头倔强有力,一如往昔。我的手在粗重的喘息声中,上下求索,去到腰的位置时,心里却是一凉。

  一指缝的赘肉,岁月不饶人哪,毕竟。

  我们滚上了床,她在我身下扭动,像一条热力四射的蛇。事实证明,我是个值得信赖的妇女之友,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仍然担心着对方的安全。

  我撑起身子,说,等一等,我去拿……

  她却用力按住我的背,往下,她说,不要紧的,反正我已经有了。

  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对于我来说,这还算是一次奇怪的体验。她的儿子或女儿,出生以后,会记得我的样子吗?

  尽兴过后,是无边无沿的空虚。我仰卧,她枕在我胸上,用手指在另一边画圈。

  我没话找话,问,几个月了。

  她说,三个月。

  我爬起身来,借口上厕所,躲在里面抽烟。她最讨厌我吸烟,谈恋爱时我为她戒过,长达半年。我狠狠吸了一口,心想,幸好我没有娶她,要不然现在戴绿帽的那个,不就是我自己?

  突然听见她喊,邓,手机响了。

  我把烟头扔进抽水马桶,出来拿起手机,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又是些卖房卖车,要不然就T台选秀,预订三免的吧。

  里面却说的是,你这家伙,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这不争气的手指,竟然微微有点颤抖。我翻开刘麦麦的短信,验证一下,没错,是那个女人的号码。

  喔,叶子薇。尘土飞扬的小镇,她是那一朵花,开在每个少年的心里。

  如果是在平时,对于这条短信,我有信心应对自如。毕竟不是十年前的毛头小子了。但是现在,我的床上正躺着一个偷情的女人,头发惺忪,支起半个身子,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

  我的心就有点乱。算了,碗里的先吃着,锅里的以后再说。

  她翘起嘴角问,怎么样,需要我先走吗?

  我笑了一下说,无聊人的短信而已,不用理。

  她光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柔情蜜意地抱着我。我关了手机,把它扔在床上,说,再来一次?

  她眉毛上挑,用眼睛问,你行吗?

  我当然要用铁一样的事实,来打击她的嚣张气焰了。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只可惜,身体跟不上思想的步伐。毕竟,不是十年前的毛头小子。

  我只好也抱住她,慢慢酝酿情绪。

  她却没脑没脑地说,邓,我们不能再这样做了。

  我沉吟道,是吧,该换个体位了。

  她说,孩子出生后,我要做个好妈妈。

  我用手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泪光闪闪。她说,邓,好好爱我一次,最后一次。

  我的心立刻软了,其它的却正好相反。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家,我抱着她直到天亮,像刚开始时那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她洗了上个月留下的碗,刷了杯子里的茶垢,还帮我叠好了衣服。

  以前她走的时候,总会留下张便笺,夸奖我技艺了得,或者说其它一些无聊的话。这次她什么都没有留下,所以,她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我开了手机,里面再没有叶子薇的短信。我站在阳台上抽烟,心里想,在刘麦麦提起我之前,她或许都忘了我的存在。之所以发来短信,兴师问罪,不过是因为美女的虚荣心,受到了小小挫折。

  虽然是这样,我还是字斟句酌的,给她回了个短信。我说,对你的感情埋得太深,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总是默默注视着你的背影,你知道我是爱着你的,二师兄。

  这样的话半真半假,进可攻,退可守。好吧,我也算是情场老手了。

  抽完了几支烟,还是没有回音。或许,她领会不到我的冷笑话?

  中午在楼下的真功夫,随便要了一个套餐,又回房看了半个下午的小说。然后就去爬山,跟小川一早约好的。南哥没有来,他从来不参加这样的活动。按照他的说法,爬山不能拉动内需,对GDP增长没有贡献,无益于国家和人民。

  来到山脚下的停车场,一眼就看见了小川的雷克萨斯。我把普桑停在旁边,下车一对比,操,这两辆玩意都叫汽车吗?

  小川在入口处等着我,看见我过去,扔给我一瓶矿泉水。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上山。

  前半截路是我领头的,然后他慢慢就超过了我,步伐稳健地走在前面。每次都是这样。

  我们到了山顶,小川说,云来,空气真好啊。

  我弯腰扶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地说,不要每次都说这一句,好吗?

  我们站在栏杆旁边,脚底下一半是城市,一半是海水。其实那一片水泥地,几条柏油路,20年前也是海水。堆填区。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小川突然说,云来,月底我要去一趟长春。

  我说,哦,出差?

  小川盯着我看,过了一会才说,你知道,我们支行的行长是东北人,这次要杀回去了。他回去组建新的分行,升一级,变成分行长。

  我挠挠头发道,他要带你过去?

  小川说,没错,让我做部门经理。

  我问,比你现在的职位高?

  他点头说,是,分行部门经理,跟支行长同个级别,不过没那么大实权。

  我掏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上了。小川不抽烟。

  真操蛋,27岁的银行行长,仪表堂堂,前途无量。我为什么要跟这样的鸟人是兄弟?

  小川望向远处,像是对着海水发问,云来,要是你的话,去不去?

  我说,当然去,东北妞可带劲了。

  我想了想,又问,可是刘行长啊,你家小兔没意见?

  小川回过头来说,小兔你是知道的,没别的好处,听话。

  我说,那不就行了嘛。

  早在读高中的时候,小川就看上小兔了,不过他那时是个闷骚的少年,连个屁都不敢放的。高考过后,两人刚好进了同一间大学,小兔有什么事总找他帮忙,一来二去的,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偿所愿了。

  如今他们住在一起,结婚证已经拿了,打算年底摆喜酒。数一数时间,两人在一起七年了。一段长期而稳定的关系,我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我吐出一个烟圈,马上被吹散了。今天的风真大,抬眼看去,天上的云走得那么快。

  接下来的时间,我跟小川没有太多的对话。朋友分两种,一种是需要说话的,一种是不用说话的。

  到了天色发沉的时候,我们就下山啦。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小川说,今晚去我家吃饭吧,黄豆萝卜干焖猪脚,小兔的拿手菜。

  我打开普桑的车门道,你不早说,今晚我约人了。

  小川说,那好吧。

  在他坐进雷克萨斯的那一刻,我脱口而出,还记得叶子薇吗?

  小川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他说,记得,当然记得。当时你跟我说,她是全省胸部最大的校花……

  我接住下一句,简称胸花。

  小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问,怎么,你跟她勾搭上了?

  我点头说,没错,正搞得高潮迭起,一发不可收拾。昨晚我跟她商量好了,要赶在你前面摆酒。

  小川笑着摇头,两个人各自上车,就此道别了。

  晚上,我给自己煮了一大碗面。史云生鸡汤打底,袋装拉面,切片火腿,冬菜,芫荽。我喝了一口汤,还挺鲜的。

  架子上还有几瓶酒,有红有白。火腿该算是红肉吧,那就喝红酒好了。

  我还把CD机开了,一个人慢慢享用,也挺惬意的。

  每次爬山回来都很饿,这次也一样。我把一碗面全部干掉,连汤都喝个精光。呼,舒畅。

  我摸着滚圆的肚子,瘫倒在躺椅上。饱暖思啥?淫欲呀。

  我拿起手机,没有想太多,随手就拔了叶子薇的号码。出乎我的意料,对方马上就接了。

  那边的环境很吵,一个甜润的声音脱尘而出,说,你才是猪八戒呢!

  我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哈哈,原来她懂我的冷笑话。

  那边紧接着说,对不起呀,下午一直在逛街,手机扔包里了。刚看到你的短信,正准备打给你呢,你的电话就过来了。

  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心跳加速,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吧。可是我没有。这也说明了,我的演技还欠火候。

  我哈哈一笑说,二师兄,我们心有灵犀呀。

  那边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如记忆里一样好听,或许更好听了。

  她突然止住笑,又道歉说,哎呀,上菜了,同事催我吃饭呢。改天再打给你好吗?

  她又补充道,女同事。

  这是一个讯息,明显的。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那么急着澄清,就代表对我有些想法。

  我笑着说,慢慢吃,拜了。

  星期天,然后就是星期一。这是地球上永恒的真理,就像每个人到了最后,都TMD要去死。

  早上签了份很难看的合同,要是放在一年前,这生意打死我也不接。操蛋的金融危机。

  中午在茶餐厅,吃了份咸蛋三宝饭。走回公司楼下的时,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孩,从斜刺里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沓传单。她用很快的语速说,先生,这是我们的英语教程,了解一下。

  我摆手笑道,谢谢,不用了。

  那丫头却不肯罢休,叽里呱啦地说,先生,现在经济危机,正是自我增值的好时机,我们这个课程……

  我走快两步,扔下一句说,谢谢,但我真的不需要。

  对方仍然不知死活,死缠烂打地跟上来说,我们这个课程,是专门为您这样的高级白领设计的,我们开设了……

  我索性停了下来,打断道,小姑娘,我英语很好的,不用学了。不信你听我说,fuck you,fuck you very much。

  她愣了一下,然后说,***。

  我说,谢谢,她老人家也不需要。

  她刷一下转身走了。年轻人,火气太大,过两年会好一点的。

  刚才面对面说话时,视线都被她的粉刺吸引了,现在看着她的背影,才发现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就像叶子薇那样。

  突然间,就很想给她打电话。

  但是,叶子薇昨晚说,改天会打给我的。这样一来,我方就不宜轻举妄动了。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

  那就打给Cat吧,Cat属于自己人。只不知道她出差回来没。

  Cat的声音有点疲倦,她说,邓大官人,又想我了是吧?

  我说,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还在北京?

  Cat说,昨晚就回来了。

  我惋惜道,还想去机场欢迎你呢。

  Cat冷笑说,怎敢劳您大驾。

  我诚恳地说,都是属下办事不力,要不,今晚请你吃饭赔罪?

  Cat说,吃饭就免了,我今晚已经约了人。十点钟过后,你直接来我家。

  我笑道,行啊,今晚你就夹道欢迎我吧。

  Cat终于被我逗笑了,骂道,你流氓。

  我装傻说,什么流氓,我说啥了?

  她不屑地说,装吧你。行了,就这样吧,今晚见。

  我放下手机,心想,那盒玩意用完了,不过也不要紧,她家常备着的。

  今天反正没什么事,一下班就直奔Cat那。她家楼下有间星巴克,我要了杯咖啡,一件芝士蛋糕,看自己带的小说。

  这个小区正好在航线下面,每隔几分钟,就有飞机从头上经过,轰隆隆的。Cat抱怨说吵死了,我倒觉得还好,算不上讨厌。

  小说太快看完,我只好翻星巴克里的无聊杂志。等到咖啡店快打烊时,Cat才打电话给我,一听就是喝醉了。

  她拉长音调说,喂……亲爱的,你在哪呀?

  我说,你楼下的星巴克,你呢?

  她结结巴巴地说,我呀,你说我呀,在你家楼下,不,在我自己家楼下。

  我从桌旁站起身来,疾步走向她住的那一栋楼。走过转角,一眼就发现了Cat,今晚穿一件白色背心,牛仔裤。此时,她正扶着电灯柱,弯腰,作势要呕。几个过往行人,正放慢脚步,打量这漂亮的女酒鬼。

  看样子她是打的回来的,要是由男人送,一定会顺路送到楼上,今晚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三两步走上前去,扶住她说,Cat,忍住,跟我上楼。

  她回过头来,对我一脸媚笑,娇滴滴说,老公,你来救我啦。他们都坏,他们要灌醉我。

  我懒得跟她多话,右手揽住她的腰,再把她左手搁在我肩膀上,一二三,齐步走。这婆娘身材真好,穿着平底鞋,都跟我差不多高。

  我扶着她进了一楼大堂,保安什么都没问,大概已经见怪不怪了。

  电梯里,Cat一直在胡言乱语,什么老公我要,什么再来一打喜力,搞得全电梯的人都盯着我们。我抱歉地笑了一笑,对围观群众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老婆喝醉了。

  Cat一听这话,马上不乐意了。她紧紧抓住我的手,大吵大闹,谁说我是你老婆?我明明是你炮……

  我赶紧捂住她嘴巴,这白痴。

  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我拖着她走到房间门口,又从她的包里翻出房门钥匙。先把她送进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一通,什么东西也没有。等我把她扔到床上时,她都快成了一滩烂泥。

  在这个时候,正人君子的做法,应该是帮她换上睡衣,然后锁好门离开。可惜,我是个如假包换的小人。

  更何况,Cat一直在那里喃喃自语,老公,我要。

  你要,我没理由不给你的。

  Cat的白色背心很好处理,紧身的牛仔裤就有些难脱了。她的腿很长,笔直,但一年四季的,永远只穿牛仔裤。第一次跟她上床时,我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她的腿上有大面积的疤痕,触目惊心,我猜是被开水烫到的。当然,我只是随便猜猜。每个人到了二十几岁,都会有一些不愿意提起的回忆,如果你不想惹上麻烦,最好还是闭嘴。

  如何承受这好奇,答案大概似剃刀锋利。

  况且对于我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把注意力集中到Cat的上半身,就会觉得她很美,像个天使。

  让我惊讶的是,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她竟然还说了一句,关灯。

  半夜里我突然惊醒,被楼下的汽车防盗器。

  Cat租的是一个单身公寓,整栋楼装修得像酒店,房间里是一个古怪的格局。40多平米的大单间,一个尺寸超大的落地窗,再加上小厕所、小阳台、小厨房各一。站在窗前,极目远眺的话,可以看到一点点海。

  我拉开窗帘一角,凌晨三点,梦醒时分。如果早一些的话,会有深夜航班从头上飞过。我喜欢那一种景象,前面是两条光柱,后头拖着轰隆隆的声音,像穿梭在云层里的巴士。

  我转身到床头的裤子上摸烟,却把Cat也吵醒了。她坐在床上说,喂,给老娘也来一支。

  我们俩站在落地窗前,一起抽烟,一起沉默,像一对情侣什么的。只是光着身子,空调又太冷。

  我问,不是说这里太吵,要搬家么?

  Cat说,不想搬了。

  我说,哦。

  Cat却突然说,要不然,我们就凑合着过吧。

  我一本正经道,好啊,明早就扯证去。

  她把没抽完的烟扔出窗口,黑暗里划出微弱的红光。然后她一把攒住了我,厉声道,正经点,老娘不是说笑的。

  我龇牙咧嘴道,贼婆娘,要杀要剐,悉从尊便,却如何拿这些话来吓我?

  Cat手上又加重了力度,我刚要喊救命,幸好她松开了。

  她说,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裤子都没穿上,就翻脸不认人。

  她咬牙切齿说,邓云来,你这狗日的。

  我上下打量着她,忍不住笑了。

  其实真不能怪我。不是我嫌弃Cat,她私生活稍微有些不检点,OK,婚后能改就行。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她正好凑一对。

  抽烟,酗酒,不会做饭,这些恶习都在其次。问题在于,她不能生育。

  Cat亲口跟我说过,她之前打胎的次数太多,已经变成习惯性流产。医生断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我是家中独子,我们邓家的香火,不能断在我手里。

  Cat比我更清楚这点,所以我想,她并非真的打算嫁给我,只是时不时吓唬我一次,觉得好玩。

  我把她搂过来,在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抱着我的腰,说,我知道的,就算我能生孩子,你也不会娶我的,对吗?

  我笑了笑说,你的酒还没散,我去倒些热水给你喝,好吗?

  她却拖着不让我走,继续道,你不会娶我的,我知道。没有男人敢娶我的。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你们男人能花天酒地,我们女人就不行,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很忧伤地说,厨房里有刀吧?等会把我那玩意切下来,再给你装上,好吗?反正我当了二十多年男人,都TMD当腻了。

  Cat直勾勾地看着我,十秒钟过后,扑哧一下笑了。

  她再一次攒住我,但这次温柔多了。她说,行啊,在你变成太监之前,老娘再消费你一次。

  我拍了拍那不存在的袖子,唱道,喳,领老佛爷懿旨。

  我终于等到那个电话时,三天已经过去了。我接起电话,从办公室走出阳台。

  叶子薇说,嗨,云来。

  我说,早啊,子薇。

  她问,在上班?不会打扰到你吧?

  我哈哈一笑说,当然不会。公司都快倒闭了,我每天来这里静坐,光等着拿遣散费呢。

  叶子薇也笑了,她说,我们有十年没见面了吧,你还是那么搞笑。

  我更正道,是八年才对,也够长了,抗日战争都打完了。

  叶子薇说,对啊,好久好久了。要不是麦麦跟我说起,我还以为你都结婚啦。

  我说,家穷人丑一米四九,哪个姑娘瞎了眼,愿意嫁给我呀。

  叶子薇笑着说,肯定是你女朋友太多,挑花了眼。对啦,听麦麦说,你在深圳上班?

  我嗯了一声说,对啊,毕业后就留在这了。你呢?莫非也在深圳?

  叶子薇说,我在广州,不远。这个周末可能要去深圳一趟呢,到时候打电话给你,有时间的话,就一起吃顿饭吧。

  我暗喜道,行啊,没问题。

  电话说到这里,有回顾,有展望,那就应该圆满结束了。谁料道,她突然又说了一句,云来,我问你哦,麦麦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我一时想不起来,问,刘麦麦说的什么话?

  叶子薇静了一会,犹豫着说,呃,她说你一直在等着我,所以才没有结婚。

  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一直到了脖子根。天知道,我有多少年没脸红过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子,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心念电转,刘麦麦说纯属虚构,但事已至此,与其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倒不如一咬牙认了。反正,男人老狗,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于是,我用力吸了一口气,用最诚恳的语气说,我不希望吓到你,但事实就是这样子的。

  电话那边,叶子薇似乎很开心,她甜甜地笑了一下说,嘻嘻,好的,我知道了。云来,我们见面再说哦。

  我昏头昏脑地说,好的,我等你电话,拜了。

  挂了电话,被阳台的风一吹,才发觉耳朵烫得不行。事隔多年,我竟还有“害羞”这个功能。

  刘麦麦这个八婆,到底跟叶子薇说了些什么?不行,我要打个电话,跟她问个清楚

  打了三次才接,她一拿起电话就数落道,干嘛干嘛,死人头,不知道我这业务繁忙吗?

  我没好气地说,别忙活了,你那些性病患者,死一个算一个。

  刘麦麦奇怪道,怎么啦你,吃枪药啦,这么冲。

  我问,你都跟叶子薇说啥了?

  刘麦麦哈哈笑了起来,原来是这回事呀,怎么了?她打电话给你了?

  我不耐烦地说,你别管,你就告诉我,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刘麦麦想了一会说,我告诉子薇,说你喜欢她,喜欢得快要发狂。

  我想起停电的那天晚上,心说不妙。

  刘麦麦接着说,我还告诉她,这十年来,你每次打飞机都得叫她名字。这些可全都是你说的呀,忘了?

  我怒斥,刘麦麦!你缺心眼啊?连开玩笑都听不出?

  电话那边咯咯咯笑了,过了一会,她说,死人头,你可真不经逗。放心吧,我又不是NC,我只是跟叶子薇说,你心里有她。

  我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刘麦麦说,当然是真的。这年头,做好事都被雷劈呀。我说啊,如果你们真的勾搭成奸,得给我媒人钱。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敷衍道,好好好,给你二百五。

  [  刘麦麦不以为意,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子薇可是当年的校花啊,你赶快娶了她,生个漂亮女儿,好给我儿子泡。

  我说,我肯定生个儿子,去爆你儿子菊。

  刘麦麦又是哈哈大笑,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哎呀,患者可要气疯了,我得赶紧回去。死人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把握机会呀!

  阳光耀眼,我竟乱了方寸。

  深吸一口气,或许,一段良缘就此开始。

  既然对方已经发动攻势,那么礼尚往来的,我也该有所回应了。这一天的晚上九点,我准备打个电话给叶子薇。

  选择九点这个时间,是有科学根据,并经过大量实践验证的。一般来说,这时候对方已经吃过晚饭,夜生活还没到点,更不用说睡觉了。所以,晚上九点,是勾搭的黄金时间。

  我特意选了CD,钢琴曲,再调到合适的音量。有情调,又不会吵。再一把拉开窗户,确保手机信号畅通。

  万事俱备,只欠拨通。我深吸一口气,按下号码。

  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耐心等候。请不要挂机,您拨打……

  人算不如天算,子曰,真他妈操蛋。不过这也正常,美女总是认识很多男人的,这其中难免有一些人,跟我有着同样的勾搭哲学。

  我扔掉手机,正准备换一张庸俗的CD,突然之间,电话铃声响了。我如获至宝,抢起来一看,真的是叶子薇打回来的。

  我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对自己说,镇定,镇定。

  电话那边说,云来,刚才打电话给我?

  我笑道,对啊,在忙?

  叶子薇说,不忙,自己在家呢。刚才跟一个姐妹在聊八卦。

  我沉吟道,八卦我也在行,你跟我聊就行了。

  叶子薇不信道,你一个男人,不是吧?

  我说,不光八卦,什么太极啊、易经啊,我也略懂一二。

  电话那边传来甜甜的笑声,不愧是校花级的人马,简简单单的一笑,都是如此销魂,如此动听。

  等她笑完之后,我们就正式进入了勾搭的程序。我们在同一个小镇生活了18年,拥有一大堆共同话题,所以谈话进行得很顺利。

  你还记得那个谁吗?去年结婚了,生了对双胞胎呢。某某老师身体还好吧?可不太好,去年脑溢血,差点没抢救回来。哦对了,你们班的那个谁最讨厌了,每天都往我单车篮里扔情信。哈哈哈,那小子……

  欢乐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一整张CD都播完了。

  叶子薇说,哎呀,聊得我都饿了,都怪你。

  我问,要是在老家就好了,请你出来宵夜。在外面久了,还是觉得老家的东西最好吃。

  她赞同道,就是说啊,我最想吃牛肉丸汤河粉了,老街口的那一摊。

  我笑着说,哈哈,我最怀念地胆头鸡汤,我妈炖的……

  叶子薇打断道,云来云来,求求你别再说了,今晚我要饿得睡不着了。哦,对了,差点忘记跟你说,本来周末要去深圳一趟的,可是公司的车又坏了。

  我心里不禁有点失望,还以为这星期能见到她,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她却说,所以我自己坐火车下去。星期六你忙吗?如果请你到火车站接我,再当一早上司机,会不会很过分呀?

  我心头狂跳,按捺不住满腔欢喜,连声说,不忙不忙,不过分不过分,很荣幸很荣幸。

  叶子薇说,真的啊?那太好了,我也挺想见你呢。那,明天再跟你定确切的时间,现在先晚安了哦。

  挂了电话,我滚上床垫,却没办法入睡。到底怎么回事,是我的心在往上飘,还是地板在往上飘?

  人一旦有了期待,时间就过得很慢。

  好容易熬到了星期五晚上,又是我们几个的聚餐时间。店还是那家店,人还是那些人,我,小川,南哥,只不过今晚他老婆没来,说是给学生补习去了。

  才喝了几杯金威,南哥的情绪就上来了。他把玻璃杯啪一声敲在桌上,故弄玄虚地说,云来,小川,我给你们出道IQ题。

  我们早就习惯了他这一套,一边吃菜喝汤,一边敷衍道,好啊好啊。

  他用手梳了梳头发,很有台型地问,你们听好了,为什么穿山甲老是在挖洞?

  小川说,怕给人抓去吃。

  我说,葫芦娃被蛇精抓住了,穿山甲要去救。

  南哥的眼神在我们脸上巡视了一阵,确定我们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就得意洋洋地笑,嘿嘿,你们都猜不出来。为什么穿山甲老是在挖洞……

  他又梳了一下头发,脸一甩,眉头一扬说,因为它在找穿山乙!

  [

  我一筷子牛肉差点掉到桌子上,只觉脑后阴风阵阵,鸡皮疙瘩一身。他一向爱讲冷笑话,不过今晚这个,真是冷得过分。

  南哥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大拍桌子,我和小川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我们缺乏幽默细菌,还是该说南哥的笑点太低。比这个城市的海拔还低。

  一顿饭吃完了,又是南哥埋的单。跟他俩一起出门,我很少有掏腰包的机会。南哥一边剔牙一边说,怎么样,是先去KTV喝酒,还是直接杀上东莞?

  我说,今晚就算了,明早还有事呢,去火车站接个人。

  小川马上就猜到了,问,叶子薇?

  一听这个名字,南哥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声追问道,什么?叶子薇?校花?你泡上校花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其实男人都是虚荣的,就跟女人一样。脸上却装出很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说,吃个饭,叙下旧而已。

  南哥一脸的亢奋,靠,云来你行啊。不过她那么漂亮,不可能还没嫁吧?

  小川也表达了同样的疑问,他说,去年听人讲起过她,跟一个广州电视台的男主持人拍拖,都快结婚了。

  我掏出一支烟说,嘿嘿,你们都说到哪了,老同学见面而已,管她结婚没结婚。不过……

  南哥身子前倾,追问道,不过怎样?

  我说,不过我问了她,确实没结婚,而且还是空窗期。

  南哥靠回椅背上,表情夸张地说,靠!你小子捡了大便宜。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早结婚咯。

  他又干了一杯啤酒,感慨万分地说,娶老婆,还是得娶老家的女人啊!像小川两公婆那样,多好。

  南哥的老婆,小张老师,是哈尔滨过来的美女,有一点俄罗斯血统,高头大马的。两人是通过介绍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南哥就被小张老师的异国风情吸引住了。小张老师对她也挺有好感,两个人迅速确定关系,不到半年就结婚了。

  不幸的是,按照南哥的说法,这是他一辈子最错误的选择。生活习惯不同,饮食习惯不同,更糟糕的是小两口打起架来,南哥不是小张老师的对手。

  南哥爱玩网络游戏,他总结道,这牛头人女战士很强力呀。

  南哥强烈要求明天一起去接叶子薇,我说,那也不是不行,带上你家小张老师,我们刚好两对,也能打打麻将什么的。

  南哥沉思良久,最后梳了一下头发,叹道,唉,算了。

  今晚既然不能去夜生活,我们也就散会了。在停车场里,小川拍拍我肩膀说,云来。

  我回过头去,问,咋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打算跟叶子薇发展?

  我皱起眉头道,嗯?你想说什么?

  小川笑了笑说,没什么,你这家伙,别糟蹋了人家。

  他钻进了雷克萨斯,隔着车窗挥手道别。看他那样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一个27岁还没嫁的美女,身边不可能没有故事。再说了,我又不是打算娶她,想那么多干嘛?

  回到家,又看了会小说,然后就上床睡觉了。还担心会兴奋得失眠,实际上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里,被一阵尖锐的铃声吵醒,我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问,谁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是我。

  我下意识地问,子薇?

  那边静了一会,吐出一个字,Cat。

  我打了个哈欠道,哦,Cat。怎么啦?

  她说,我在玩扫雷,就快赢了,剩下最后两个方格算不出来,只能碰运气。你觉得哪一个才是雷,上面这个,还是下……

  我啪一下挂了电话,顺手关机。这婆娘,疯疯癫癫的。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说好十点钟见,我提前半小时到了火车站。

  这里的停车场位置独特,把车子开上水泥桥,然后泊在一排房子的天台上。从通道走楼梯下去,是一间形迹可疑的按摩院,再往下一层,才是往火车站的通道。

  这鬼地方像个迷宫,幸好我之前来过,要不然一时半刻的,未必能找得到。

  叶子薇坐的是广深线,和谐号,她发短信给我说,多十五分钟就到了。如今我守在地底下的出站口,周围人来人往,混乱不堪,吵得像个菜市场。我找了一个人少一点的角落,背倚着柱子,打量着过往人群。

  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自欺欺人。八年没见了,当年的校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没那么漂亮了,还是更漂亮了?

  人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在火车到站的这十五分钟内,我去了三次,还是四次?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前列腺。

  刚擦干双手,裤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叶子薇说,云来,我下车了。

  我走到出站口前,不断调整呼吸,平静心绪。这里暂时没人,呈现出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真操蛋,膀胱又开始麻痒了,我说争气点好吗?

  这一批的乘客出站了,栅栏里人头涌动,像是一锅沸粥。叶子薇出来了吗?是左边那个吗?天哪,不会是前面那胖女人吧?还是头发像鸡窝的那个?呼,幸好都不是,那……

  难道说,我已经认不出她了?

  嗨嗨,邓云来!

  在这一瞬间,世界变得悄无声息。八年的光阴,与灰色的人潮一起褪去,只留下她站在原地,像一支出水的芙蓉。

  咚咚,咚咚。

  叶子薇笑了起来,眉眼生动,光彩照人。突然之间,许多回忆涌上心头,尘封的一切都被再次提起。那多年以前的记忆,当我还是一个少年。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嗨,叶子薇,好久不见。

  她走上前来道,喂,你不会认不出我了吧?

  我笑着说,是有点认不出来,你掉进时光隧道里了吗?怎么比高中时还年轻了?

  她对我的恭维很是受用,笑道,少来了你,就会哄人开心。

  我把手捂在心口,向毛主席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叶子薇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我,她说,云来,你也没怎么变呢。

  与此同时,我也好好打量了她一回。她穿着一条灰色短裙,肩上挎一个大号的Never Full手袋。重点是她的上衣,藏青色,深V,胸口那一片雪白,惊心动魄。

  更加要人命的是,她的领口本来就够低了,还要在正中间夹一副太阳镜。而且,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使没有那件上衣,太阳镜仍然可以夹在那个位置。

  胸花这个外号,绝非浪得虚名。

  出站口是建在地下的,所以我带她上了电梯,回到地面的广场。

  我问,是先去吃饭呢,还是先送你去那家公司?

  叶子薇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先去客户那吧,办好事情,我再请你吃饭。

  她的手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但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欧米茄?雷达?一万还是两万?再加上她那个LV的手袋,这一身行头价值不菲,俨然一个小富婆。

  我领着叶子薇,钻进按摩院,上楼梯,来到天台的停车场。她掩着胸口,指着下面说,哈哈,还以为你要把我卖掉呢。

  我说,我怎么舍得,要也是留来自己享用。

  我们一同钻进了普桑,在这闪闪发光的大美人映衬下,这烂车更显得寒酸。不过,她脸上倒没露出嫌弃的样子。

  叶子薇从手袋里翻出一张卡片,说,这是客户公司的地址,你认识路吧?

  我点点头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在我打火的时候,她笑着对我说,太好了,我最喜欢识路的男人,有安全感呢。

  我踩下油门,一本正经地说,实不相瞒,我刚获得深圳市妇联颁发的锦旗,上面八个烫金大字,“男士楷模,妇女之友”。

  车子在深南大道上走着,叶子薇望向窗外,感叹道,深圳多漂亮啊,空气又好,广州就差远了。

  我说,这里节奏太快了,压力大,还是广州好,生活气息浓厚,适合居住。

  叶子薇说,其实都一样的,在哪没有压力呢。我这次来深圳,就是催货款来的。本来说好是老板自己来,突然又跑到澳门赌钱去了。真拿他没办法……

  我心里想,这样看来,她呆的也不是什么大公司。

  我们聊得还算投机,并没有久别重逢的紧张。不多久,就到了她客户的楼下。我问,要陪你上去吗?

  叶子薇说,不用了,你在这等我就好,半个小时。

  她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说,千万要等我哦,中午我会报答你的。

  我把车子开到路边的树荫下,打开车窗,翻起随身带的小说。过了一会,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眼镜男,走过来问,师傅,去南山走不走?

  这家伙把我当成野鸡车了,这也难怪,我的车跟人都貌似。我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在等人。

  又过了好久,叶子薇终于下来了。她吐着舌头说,对不起对不起,这客户太八婆了。

  我问,那事情办成了吧?

  她点头说,算是。

  我启动车子,笑道,好,那我们吃饭去吧。

  从漂亮的深南大道下来,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不那么漂亮的城中村。这里破破烂烂的,跟我们老家那个小镇,倒有几分神似。

  叶子薇惊讶道,深圳也有这种地方啊?

  我们在一条狭窄的小路停下,幸好我技术了得,才能把车挤进一个墙角,停好。

  我对叶子薇说,哪,中午请你吃这个。

  她抬头看看招牌,念道,雄记牛肉汤粉。

  我们进了店里,找一张桌子坐下。我对叶子薇介绍道,你不是说想吃老街口的汤粉吗,这家算是深圳分店了,两家的老板是亲兄弟来的。

  叶子薇表情夸张地说,哇,云来,你对我真好。

  服务员这时走了过来,开始写单。我问叶子薇,中午要喝什么汤?

  她却狡黠一笑说,不用叫汤了,我自己带了呢。

  然后她打开那巨大的手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子弹头的保温壶,还做出很吃力的样子。

  我心想,不会吧?

  她拧开保温壶,证实了我的想法,她笑盈盈地说,这就是我报答你的,地胆头炖鸡汤。难喝也不许讲哦,人家六点钟起床煲的。

  叶子薇把汤倒进壶盖里,我用双手接了过来。

  她说,快试试,我没放多少盐,不知道会不会太淡。

  我像喝茶一样抿了一口,细味这随身携带的关怀。感动吗?有点。

  叶子薇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我一口把壶盖里的喝光,抹嘴道,滴滴香浓,意犹未尽。

  两个人都笑了。

  这时候,我们点的菜也陆续地上了。这里虽然打着河粉店的牌子,其实菜式挺齐全的,都是纯正的家乡风味。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声势浩大,气氛愉悦。

  来这家店的顾客,大部分是老乡。我们小地方出来的人,无论在大城市住了多久,都改不了那一份好笑的狭隘。如果你带着个女人,哪怕长得跟女明星似,只要是讲普通话,他们就会在心里说,哦,北妹。

  我们的校花,叶子薇,她皮肤白,身材好,一头漂亮的长卷,比北妹还要北妹,偏偏是纯正的老家土著。在这一顿饭的时间里,邻座投来的嫉妒,就像是火烫的熨斗,把我的心熨得无比妥帖。

  邓云来,你真TMD肤浅。

  吃完饭,叶子薇抢着埋单,被我严词制止了。我说,你们省城人民,就那么看不起特区吗?怕我们一顿饭都请不起?

  叶子薇笑着说,你当了我一早上司机,报答你嘛。

  我摇头道,叶小姐此言差矣。我的劳动力很低廉的,那壶鸡汤就够租我一整天了,你还要请我吃饭,难道想我给你做一辈子司机?

  她快乐地眨眼,说,那你做不做嘛?

  我们说笑着走出店门,外面是晴空万里,微风荡漾。我建议说,你不要着急回去,找个地方坐坐吧?难得来一次。

  叶子薇爽快地答应了,她说,好呀,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做。

  我掏出车钥匙,心想,那不回去的话,会不会有事做呢?

  我带着叶子薇,去到中信广场的那间星巴克,随便要了两杯什么。窗外的阳光很好,音乐又正慵懒,这样的下午,最适合回忆往事。

  叶子薇端起杯子,浅啜一口,然后说,云来,你怎么还不结婚?

  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这不等着你嘛,从上世纪暗恋到现在,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子薇做了个无奈的眼神,揭穿我说,喂喂,别忘了,高中时你是跟何小璐在一起的呀。

  我哈哈笑道,你还记得呀,看起来,心里还是有我的嘛。

  她剜了我一眼说,我怎么会忘记,当年你们好风光的,升旗时校长点名批评。还以为你们会结婚呢。

  我喝了一口咖啡,摇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人家硬要抛弃我。

  叶子薇说,其实她也没什么,就是会读书而已。哼,话说回来,我最讨厌你们这群成绩好的。

  我笑道,学校里的分数,是最没用的东西。你看我们那时候的尖子生,如今有哪个混得好?有出息的,像小川这样,都是当年的中层生,后进生。

  叶子薇用圆润的指甲敲着杯沿,思索道,小川,小川,这名字好熟啊,是你们班的?

  我说,小川嘛,就是坐我后……

  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叶子薇对我抱歉一笑,说,不好意思,里面太吵,我出去接个电话。

  我坐在原处,注视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一个不能当我面接的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呢?

  十分钟后,叶子薇回到桌前坐下,说,又是公司里的事情,烦死了。

  我说,有得烦,就说明有钱赚。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她解释道,是做电子类的,我们买一整柜的洋电子垃圾,然后……哎呀,不讲这个了。你刚才说的小川,结婚了吗?

  我笑道,结了,不过他还有个单身的哥哥,你有兴趣?

  叶子薇说,我才不要呢,话说起来,我倒是有好姐妹可以介绍给你。

  我眉毛一挑说,哦?真的?

  叶子薇说,当然了,我认识很多美女的。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像何小璐那样?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微笑道,像你这样。

  叶子薇也盯着我,她的睫毛那么长,挠得我心旌荡漾。她似乎强忍着笑意,说,哦。

  然后她又低下头,扑哧一声笑了。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是这拿铁变得太苦,还是我自己变得太甜?

  欢乐的时光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三个小时的辰光,就跟太阳一起滑了过去。她看了一眼手表,我斟酌了一下,还是问,要不要吃完饭再走?

  她笑着说,不要了,吃完饭再去搭火车,那就太晚了。

  我本想说,吃完饭,我可以直接送你回广州。当然我只是想想而已,心急喝不了热粥,勾搭这回事,最紧要的是看火候。

  在火车站里,我抢着给叶子薇买了票。她拿出一张一百块的,硬要塞到我手里。

  我说,求求你,别跟我客气了。我们特区人民都很好客,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待慢了你,以后他们会不带我玩的。

  叶子薇摇头笑道,那好吧。

  穿梭在两个城市之间的列车,叫做和谐号,每十五分钟一班,所以没等多久,我们的校花就上车走了。我倒宁愿是五十分钟一班,这样子会更和谐。

  我回到天台停车场,钻进我的普桑。车上还有她的香水味,带一点淡淡的绿茶味道,我说不好是哪个牌子,哪个型号。

  夕阳的余晖,懒懒地穿过车窗。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那个子弹头保温壶,反射出橙红色的光。

  叶子薇说,还有一小半呢,你今晚给我喝完它,听见没有?保温壶下次还给我。

  我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揣摩着她的语气。下次。

  我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八年后第一次的相遇,她对很好。太好了。她没有必要这样,所以,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吐了一口烟雾,何小璐这个名字,突然弥漫在眼前。何小璐,我搞早恋的对象,那个比我还瘦的女孩。自从她离我而去,就再没联系过。她嫁人了吗,她又过得好吗?

  你一定要过得很好,才对得起这些年来,我的落魄。

  晚上一个人去了喝酒。也可以约上别人的,但今晚我想一个人。这样的一种行为,可以理解为伤感,也可以理解为装逼。

  场子里唱歌的是个小姑娘,盘儿挺亮的,声音就不怎么样了。女版刀郎。

  那就唱刀郎的歌嘛,2002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可她不,偏偏要唱梦醒时分。

  唱到副歌部分,她闭着眼睛,脸上很痛苦,很陶醉的样子。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一首歌里面有一个故事,而我在这首歌里面,有太多的故事。所以我就要了一杯酒,然后再要一杯。

  酒吧里有不少女的,其中一些可供勾搭,但今晚我还是想一个人。这样做倒不是出于装逼,是怕勾搭上了,带回家了,衣服脱了,结果今晚这种状态,根本不行。那就太对不起人家了。春宵苦短呀,别浪费在我身上。

  出门的时候当然是醉的了,不过没关系,离家不远,我轻车熟路。

  深圳的凌晨是橙色的,那是路灯的光。这座城市,是一头永不入睡的巨兽,现在,它不过是在打盹。

  路上冷冷清清,车辆不多,我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趴在方向盘上,等候红灯。突然间,车尾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砰的一声闷响,并不很激烈。然后是哐啷,什么金属制品掉在地上。

  我的酒一下就醒了大半。有人追尾了。

  从倒后镜看去,撞上来的是一辆小车,白色,而且还挺大一辆。这时候,车门齐刷刷打开,两三个人影晃了下来。我顿时明白,夜路走得多,终于遇上撞车党了。

  这样的事情已经听过太多,这些人在酒吧、饭店门外蹲守,看着你醉醺醺地走出来,就开着一辆车,尾随你,时机恰当的时候,很有技巧地轻轻碰上。你一下车,几个大汉呼啦啦围上来,为首那个就给你念交通法。

  那鸟人一定是背得滚瓜烂熟的:按照交通法规定,醉酒后驾驶机动车的,处十五日以下拘留和暂扣三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机动车驾驶证,并……

  现在的交通法就是这样子的,你醉酒驾驶,就算对方是追尾,也由你负全责。

  然后他就会说,朋友,不想进局子是吧?行,那就私了,你看我这名车,给个五万吧。

  其实都是些款式很老的宝马、奔驰,要不然就是没有牌号的跑车,保险杠弄得一刮就掉。

  五万当然是太高了,算了算了,当交个朋友,给我一万八就成。没那么多现金?不要紧,你看我那么多兄弟在,陪着你去ATM取。

  南哥去年就遇过这种事情,把认识的交警都叫来了,赔了三千八了事,还不算给交警的红包。后来他总结道,PVP服,遇一大群部落,千万别下马呀。

  此时,我从倒后镜看去,几个人影正在围上来。绿灯刚好亮了,说事迟那时快,我换档,一踩油门,逃之夭夭了。

  兜了十几分钟,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我才慢慢往家里开。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逃过了现场,就不会再有麻烦了。就跟谈恋爱一样,你抽身而去,对方与其苦苦纠缠,倒不如找下一个目标,更来得有效率。

  对于女人来说,我并非什么好男人,对于撞车党来说,我也不是一只优质肥羊。放过我,不难。

  回到住处的停车场,下来看看车尾。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刮掉了点漆。撞车党也是靠技术吃饭的。

  然后就上楼了,一进门就是喂鱼,从大娃到七娃,还有白雪公主。幸好鱼是没有胃的,要不然像我这个喂法,肯定会得胃病。

  洗完澡后,把上次剩下的半瓶红酒,喝了个底朝天。庆祝今晚大智大勇,逃过一劫嘛。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下楼开车,随便往哪一倒,造个现场,让保险公司来拍照。然后就送去维修厂,连以前的刮蹭一起弄,大概要一个星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挤公车上下班。

  然后就接到南哥的电话,让我今晚过去吃饭。

  我说没车,不去了,又把昨晚怎样遇上撞车党,详细汇报了一遍。

  对于我的处理方式,南哥感到很满意。但他非常质疑其中的一个细节,他说,被撞的时候,你车上不可能没有女人的,坦白交代,是谁?是不是叶子薇?

  星期天,我以没车为理由,推掉了所有应酬,呆在家里读小说,煲碟,晚上到楼下跑步,自由自在,不亦乐乎。当时我还想,没车也挺好的,结果才到星期一,我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早上八点多,挤在人肉罐头似的车厢里,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乳沟是挤出来的,褥疮也是挤出来的。以后有哪个操蛋的家伙,敢反对计划生育政策,就罚他来深圳搭半个月的公车。

  总之,我开始想念我的普桑。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跟叶子薇一直有联系,发发短信,聊十几分钟电话,属于交往的暖场阶段。

  她约我说,有时间就上广州找我,反正又不远。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见你,可是省城不敢去啊,怕上环。

  叶子薇不解地问,上环?上什么环?

  我笑着解释说,上环城路啊,架在半空,绕来绕去的,头晕。

  她哈哈哈笑了一阵,然后说,放心吧,我住在中山大道西,华师这边……

  我接着说,喔,你那里确实不用上环。

  叶子薇假装不懂,说,好啦,过来之前先预约哦,等你电话。就这样,先拜啦。

  放下电话,我热烈想念我的普桑。或许车子就像老婆,平时嫌旧,一旦没得用了,又愁得慌。

  星期四下午,小川打电话给我,说他今晚要去宝安机场,九点钟的航班,飞长春。

  我问,不是说下个月吗?

  小川说,计划不如变化快。云来,你这几天刚好没车用,要不今晚先一起吃个饭,然后开我那辆到机场。车子你拿去用,我回来时你再到机场接我。

  我想了想道,也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川说,星期天吧。

  我笑道,那行,就怕你出差太久,我见财起意,开着你的靓车逃窜了。

  小川说,要就送你吧,帮我还按揭就好。先挂了,今晚见。

  我对着手机摇头,他老婆小兔跟我说过,这车是全款买的,哪里有什么按揭。这家伙,是怕自己太有钱了,以后我不愿意跟他玩?

  南哥今晚要去应酬,所以晚饭只有我跟小川。吃完饭,他自己一路开到机场,停在候机楼门口。我们下了车,他从后座拿了行李,然后把车钥匙交到我手上。

  小川说,我进去了,对了,记得加97的油哦。

  我目送他步入候机楼,然后我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真皮沙发,真皮方向盘,弥漫着一股富贵的味道。LEXUS IS300,我回忆了一下,这的确是我开过的最高档的车。

  我摸索出一个电视遥控器一样的玩意,输入密码,再按下解锁键。喇叭里面传来一阵女声,您好,车辆已撤防。

  小川刚才告诉我,如果没有输入密码,强制打火三次,就会经由卫星什么的,把油路还是发动机锁定,让你想开也开不了。同时,系统会打110报警,并且把门窗全部锁死,让蟊贼无路可逃,只好束手就擒。

  所以说,科技不一定以人为本,科技主要是以人民币为本。

  我发动了车子,窗外的景物慢慢后退,人一下子就抖擞起来。开名车,就是拉风。如果我按下车窗,路旁那些女人,拖着行李箱的,至少有一半愿意上车。

  操蛋,有钱真好。你总觉得有钱人太嚣张,因为你是个穷光蛋。有朝一日你发达了,一样会走路迈八字步,鼻子朝天,让人看了就想扁。

  实际上,有钱就是大晒。

  车子开出了机场,看着头上的路牌,我突然有了别的想法。从这里上广深高速,去省城,不过是一小时而已。

  如果现在去找叶子薇,会让她觉得惊喜吗?

  我把车停到路旁,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去,还是不去呢?

  不如这样吧,让我先看看时间,如果还没到八点四十五,我就去,如果超过了,我就回家。嗯,好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掏出手机。该死,八点四十九分。

  好吧,这个不算。我是成熟男士,不能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来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不做什么。还是先打个电话给叶子薇,看她方不方便,然后再做定夺。

  电话很快通了,她那边很吵,说是在逛街,天河城。

  我问,一个人?

  叶子薇说,当然不是啦,跟我最好的姐妹,饭姐。怎么了?

  我说,没事,就想跟你秉烛夜谈一下。你慢慢逛,下次再聊吧。

  挂了电话,我已经做好决定,要去天河城门口等她。还要带上一束花,玫瑰太具攻击性,那就买百合吧。这样正儿八经的追求,感觉真好。

  我用力踩下油门,体验传说中的推背感。开名车,泡校花,今晚的生活质量真高。

  我开着雷克萨斯,飞驰在漆黑的广深高速上,穿过整个东莞,来到了广氮收费站。过了这个站,就该算是广州了吧。这座城市,我爱过恨过,又用了几年时间来淡忘。

  我本想再打个电话给叶子薇,又怕意图太明显,被她识破。算了,还是直奔天河城吧,记得在路边找间花店。

  上了中山大道,再转天河路,天河城灯火通明,就在眼前。我在路边泊好车,熄掉引擎,心却突突突跳个不停。看着旁边座位上的百合花,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我掏出手机,多少有些踌躇。她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又或者今晚陪她逛街的,根本不是什么好姐妹,而是一个男人?

  有这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放弃算了,现在就开车回深圳,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患得患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或许,这次我是真的动心了。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下意识地按下了拨号键,电话被接起来的一刹那,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叶子薇笑着问,又是你呀,秉烛夜谈是吧?

  旁边还传来另一个女人的笑闹声,那个女人说,嗲死人了,新的仔?

  叶子薇嗔道,八婆,别乱讲。喂喂,云来,怎么不说话?

  我正在犹豫。刚才来的路上,我准备了一整套的说法,风趣幽默,既可以体现我的热情,又不会让对方觉得冒犯。然而在这一刻,我把所有的技巧都被抛在脑后,只是直勾勾地说,子薇,我想见你,我就在天河城门口。

  那边传来叶子薇的惊叫,天哪,不会是真的吧?云来,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斩钉截铁地说,如假包换。

  叶子薇说,不可能,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现在就在天河城门口,没有看到你的车。

  我按下车窗,一边向外张望,一边说,天河城门口那么大……

  是的,天河城门口那么大,我却一眼见到了她。她就站在七八米远的地方,穿着一袭白衣,惊艳了整个夜晚。

  叶子薇手里拿着电话,正在四处观望,她的头发被风吹起,就像许多人梦里那样。

  我挂掉电话,跳下车子,径直朝她走去。她也发现了我,瞪大眼睛,购物袋都扔在地上,双手捂着嘴巴。

  我走上前去,从背后变出一束百合,子薇,送给你的。

  身旁传来一声尖叫,哇,拍戏咩?

  一直到了这时,我才发现叶子薇身旁的女伴。其实她长得还好,眉清目秀,皮肤白净,只是她站在叶子薇身旁,被夺去了所有光芒。

  叶子薇接过我的百合,注视着我的眼睛说,你对我真好,谢谢。

  我笑道,能让美女开心,是我的荣幸。

  叶子薇拉起身旁女伴的手,介绍说,这是我的闺蜜,饭姐,这是我的高中同学,邓云来。

  饭姐撇嘴道,好心你看下自己啦,都姣成这样了,还高中同学?

  叶子薇作势要去撕她的嘴,娇嗔道,你这死八婆,乱讲话。

  我挠挠头发说,你们打算回家的是吧,饭姐,我先送你回去?

  饭姐推开叶子薇的手,正色道,不用啦,才不做你们电灯泡。我跟胸姐是两个方向,你不顺路的。

  我哑然失笑,胸姐,这名头是相当的贴切。

  叶子薇用力捏了饭姐一下,然后说,喂,我们先送你回家啦。

  饭姐倒吸着冷气说,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坐不起你们的凌志。我搭公车回家,也免得半路给你们肉麻死。

  然后她拎起自己的购物袋,大踏步向车站走去。走出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说,胸姐,快带你高中同学回家吧,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叶子薇对着她喊,好啦八婆,快滚吧。回到家记得发短信给我哦。

  我帮她拎起地上的购物袋,走向路旁的雷克萨斯,又帮她打开车门。她甜甜地说,你真体贴。

  我把购物袋放到后座,然后也钻上了车。她并没有问是谁的车,这让我感到很舒服。

  叶子薇捧起手里的花,说,云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百合。

  我掐指道,用紫微斗数算出来的。

  她打了一下我的胳膊,嗔道,就会乱说。听着哦,以后别浪费钱了。

  我转过头去,观察她的表情。别浪费钱了,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显然,她表达的是好的那种。多么贴心的一句话,似乎暗示在不久的将来,我的钱会跟她有些密切的关系,所以,要留来做更重要的事情。

  我启动车子,右手握着变速杆,问,你住的地方,是往这边走吧?

  她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云来,你大半夜跑来广州干嘛?

  我很诚恳地说,为了见你一面,给你一个惊喜。

  叶子薇不信道,骗人。

  我笑而不语,凝视她的眼睛,真诚大放送。

  她伸出左手,用指甲轻轻挠我的右手手背。真痒。然后她说,云来,你干嘛做这么让我感动的事?

  叶子薇看着我,手指在我的手臂上轻轻的滑动。

  云来,以后真的别这么疯了,我知道你的好。

  我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继续开车,心跳却变得很快。

  我能够感觉到她的眼神,深情又帜热。

  我猛地将车开进旁边一个漆黑的单位的大门旁边,停了下来。

  紫薇笑着问我,你干什么,快开啊。

  我突然转头,把她一把揽在怀里,吻向她的嘴唇。

  她没有拒绝,很配合的回吻,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哼声。

  车内,激情在上演,我们胡乱的互相抚摸,昏昏沉沉中,已是赤裸的缠绕在一起。

  我进入了她的身体,便停了下来。

  云来,你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我回答:咱们就这样保持着别动,明天这个时候我在继续,我每天动一下,好吗?这样十年也能动3000多下呢!要是我连续动几下,就不行了!

  我的心比手背更痒,忍住笑意说,因为啊,十年来我都喜欢着你,喜欢得快要发狂。

  叶子薇说,真的?

  我毫不犹疑地说,如假包换。

  然后,我们就接吻了。在狭窄的车厢里,窗外夜色缭绕,灯火流动。

  这是我跟她的初吻,她的嘴唇比我想象中的柔软,更别说那些看上去就很柔软,如今抵在我胸口的东西了。

  闭着眼睛,所以会想起许多。十年之前,有两个同样柔软的女孩,在舞台上合唱了一首歌,带给我最初的迷惘。那时我吻了何小璐,今晚,我吻了另外一个。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只是当年阴差阳错。如今我要纠正这个错误,就从这一吻开始。

  我们过了很久才分开,是叶子薇推开我的。她狠狠地瞪着我,嘴角却含着笑意,她埋怨说,要死了你,干嘛咬我舌头。

  我摆出回味无穷的样子,说,谁叫它香香的,软软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但事实也是如此,我的嗅觉已经被她灌醉了,唇膏,香水,甚至是带着雌性荷尔蒙的汗味,分外销魂。如果等会遇上警察拦车,要我吹气球,或许会被判为酒后驾驶。

  两个人看着对方,一起沉默了十秒,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建议道,已经晚了,先送你回家吧。

  叶子薇问,那你呢?

  我很正人君子地说,回深圳,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皱着眉头问,云来,你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一边踩油门,一边沉吟道,呃,莫非是你生日?

  叶子薇说,乱讲,我生日在十二月。你听好哦,今天是七月十四,盂兰节。

  被她一说,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我想了一想,上星期四是七夕,公司的前台还约我去看电影,被我推掉了。一星期后的今天,农历七月十四,果然就是盂兰节了。

  传说中,每到盂兰节的夜晚,酆都的城门将会大开,孤魂野鬼可以休一个有薪假期,到凡间来游荡。时不时的,带回去几个倒霉蛋。

  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一个怕鬼的人,多年的马克思主义教育,已经让我成为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可是,广深高速上没有路灯,跟狗屎一样黑,我又是第一次开这辆雷克萨斯,操作并不熟练。

  万一,万一?

  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真操蛋,我又不可能厚着脸皮说,子薇,那我今晚就留在广州过夜吧。因为如果这样,就会显得我今晚所作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天可怜见,按照我今晚的预想,真的是见上叶子薇一面,然后就很绅士地离开。

  这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在过去的几年里,我确实是一个灵魂肮脏的人;今晚我难得纯洁一次,所以,更害怕被冤枉。

  叶子薇似乎看出了我的纠结,她握住我的右手,善解人意地说,云来,今晚你就留下吧,明天早点回去就好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是由她先说出来,我还是觉得意外。我迟疑道,这……

  她想了一会,轻轻说,云来,你听我讲,你今晚是上来找我的,万一回去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家里人还有你的朋友,都会怪死我的。

  一秒钟都不用,我马上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是的,我只能留下,我必须留下,难道我忍心让她成为罪人?

  我点头道,好啊,听你的。

  车子沿着天河路向西,走回中山大道。路上行人渐渐稀少,我心里想的却越来越多。

  首先,要不要跟叶子薇表个态,说我自己去开房就好?但是这样一来,会显得我很不真诚。我也会瞧不起自己的,邓云来,你装什么好人?

  另一个问题是,我还没有洗澡,今天本无出门的打算,当然也没带衣服了。这南方该死的天气,就算外衣可以忍住不换,内衣呢?袜子呢?

  电视剧里就不会有这些麻烦,可恨的是,我们都生活在现实中。我斟酌了一下,还是表达了我对洗澡的疑问。

  叶子薇是这么回答的,她说,不要紧,我家楼下就有超市,趁着还没关门,我们赶快去买换洗衣物,还有毛巾什么的。

  我笑着说,好啊。

  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这么说来,她果然打算让我在她家过夜。没错,刚才我们接吻了,但这也就是目前为止,我们最深刻的交往。甚至,我都没要求她做我女朋友。

  那么轻易就带男人回家,虽然这个男人就是我自己,还是觉得太快了。

  我想了一会,突然就笑了。邓云来啊邓云来,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不是犯贱么?再说了,我有什么好损失的?还是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吧。

  叶子薇轻轻捏了我一下,问,喂,你笑什么啦?

  我哈哈一笑道,我在想啊,今晚是盂兰节,如果我色鬼上身,你不是要亏大本?

  叶子薇用力捏我的手背,娇嗔道,你敢,看我不捏死你。

  很快就到了她的住处,这是一栋挺高的公寓,跟Cat住的差不多。我按照她的指示,开到了地下停车场门口。保安亭里面坐了一个老头,他说按照规定,非本住宅区的小车,不能停进里面。

  叶子薇向他挥手,叫了声林伯,那老头认出是她,于是打开了闸门。

  在停车场里,我刚泊好车下来,叶子薇就拖起我的手,她说,走快一点,超市要关门了。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在超市里选了内衣,袜子,牙刷,毛巾。拿内衣的时候,叶子薇是背对着我的。我还顺手买了一件沙滩裤,一件棉的短袖,今晚当睡衣用。

  埋单之后,我拎着超市的塑料袋,还有她从天河城带来的购物袋,大包小包的,还插着一束百合花。我把左手弯成一个C字,向叶子薇示意。她会意一笑,把手插进我的臂弯。

  走出超市门口,我问,看我们的居家造型,像小两口吗?

  叶子薇说,像老夫老妻多一点。

  我们走回她住的公寓,上了电梯。她按下按钮,很高的一个楼层。电梯毫不犹疑地向上,我们就这样站着,都没有说话。等多几分钟,我会第一次踏进她家,而且会在她家里过夜。她家是怎样布置的,是买的还是租的,她又是不是一个人住?

  要想的事情太多,而电梯走得太快。叮咚。

  叶子薇说,到了。

  一踏出电梯门,就是一个通透的走廊。风肆无忌惮地吹来,塑料袋啪啪作响。叶子薇向里面走去,而我停在原地。事情发展得太快,早已超出了我的控制。

  风洞穿了一切,我抬头看天上的云,在广州的夜空,它们也是橙红色的。

  走廊里的感应灯亮了,传来细碎的钥匙声,然后叶子薇喊道,云来,快点过来呀。

  我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去。叶子薇已经打开了房门,却不让我进去。她对我事先声明,云来,我有三四天没收拾了,家里乱得很哦。

  我打趣道,没关系,我给你当钟点工,一小时十五块。

  叶子薇却不搭我的茬,继续道,你听我讲,等会进去之后,你在客厅里坐着别动。我要先进房间收拾一下,里面太乱了,羞死人。

  我点头道,好啊。

  她推开房门,打开电灯,再次交待道,云来,千万别进我房间哦。

  我把一大堆袋子放在鞋柜旁边,然后直起腰来,扫射一下四周。这大概是个一房一厅的架势,房间在电视墙的后面,旁边是一个开放式的厨房,连着卫生间。

  叶子薇问,很乱吧?

  我说,不乱啊,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

  她埋怨道,都是你啦,上来广州之前,也不先告诉我一声,害我都没时间整理一下。

  我打哈哈道,这才是省城人民真实的生活状态嘛。

  叶子薇剜了我一眼,然后把我领到沙发上坐下,问,要喝什么?

  我说,喝茶吧。

  她转身去取杯子,又从饮水机旁拿出一盒立顿。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她先把茶包的绳子缠在杯耳上,然后在冲水时,标签就不会被扯进杯子里。这真是实用的一招,星巴克里的侍应就是这么做的,而我从来没想过要学。

  她把茶杯端到我面前,开了电视机跟机顶盒,然后把遥控器塞在我手里。

  叶子薇说,你乖乖看电视哦,我收拾房间去。

  我表示服从命令,看着她走进房间,又顺手关上房门。

  她家的液晶电视很大,屏幕正下方写着AQUOS,好像是夏普的吧?这样的尺寸跟型号,我猜得两万。再回到这房子本身,广州的房价我不太清楚,但看这里的环境,一万二是跑不掉的。

  我站起身来,在客厅里面打转。沙发旁站着她的大幅艺术照,穿着白色低胸的裙子,明明是一张平面的照片,却给人呼之欲出的感觉。

  沙发正对面,电视柜的两旁,是两个木质的音箱,一看就很高档。此外还有一个玻璃管的功放,无间道里刘嘉玲用的那种,叫做胆机?

  电视墙上做了一排壁橱,满满当当放的都是CD盒子。我走了过去,随便拿起一张,却是从未开封的,塑料膜上落了些灰尘。

  我把CD放了回去,摸着下巴,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我记得她读的是大专,即使比我早出来一年,但作为一个27岁的单身女人,她还是太有钱了。

  让我们来猜一下。

  房子可以说是她家里人买的,或者是父母给首期,她自己来供。但这些奢侈品呢?大大超过一个普通白领的支付水平。还有名牌腕表,还有LV的手袋,还有今晚天河城的大包小包。

  你当然可以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通过奋斗得到的。这样的事情可能性虽小,但还是会发生的,就好象有人去了趟游泳池,回来发现自己怀孕了。

  但是,如果你愿意换一种说法,解释起来会轻松得多,也合理得多。别忘了,她是校花级的美女。

  所以,她今晚的表现,就越发显得可疑了。这堵墙后面,她到底在收拾些什么?

  正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了条缝,叶子薇露出一张脸,瞪了我一眼说,喂,你在发什么呆啦?

  我笑道,在研究你家的油漆。

  她做了个晕倒的表情,然后说,忘了叫你先去洗澡了,卫生间在那边,热水器你应该会用吧?

  我说,只要不是钻木取火,我担保会用。你安心收拾房间去吧,我先洗澡。

  叶子薇笑了一下,然后再次关上房门。我从塑料袋里翻出毛巾什么的,走向卫生间。然后我看到,在门口的垫子旁,放着两双塑料拖鞋。一蓝一红,一大一小。

  我愣了两秒,接着,竟然笑了。

  一分钟前,我心里还有一点点纯洁,想着今晚是不是睡沙发算了。现如今,我决定不做傻事。我穿上了蓝色的那双,趿拉着走进浴室。谢谢拖鞋。

  这个澡洗得挺舒服的,门后挂的是新衣服,新毛巾,门外是新的女人。我站在莲蓬下面哼歌,唱得不成调儿。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没错,这是一个快乐的夜晚,本该如此。实际上,夜晚的同质化相当严重,就如同现在的女人。刚才,是我想太多了。

  当我走出客厅,叶子薇已经坐在沙发里,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她松了一口气说,终于收拾好啦。

  我手里拿着换下来的脏衣服,问,这些放哪?

  叶子薇说,放那个洗衣篮里。

  我照做之后,走到她旁边坐下,问,累吗?要不要我帮你按摩?

  她推开我的手说,去,我浑身都是汗,洗了澡再说。

  我沉吟道,好的,但我有一个请求。

  叶子薇问,什么请求?

  我笑着说,请你一定要忘记带浴巾,我才好送进去给你。

  她晃动手指说,哪哪哪,不许调皮哦。

  我保证不会轻举妄动,她满意地起身,收拾好东西,进了卫生间。里面传来衣物跟肌肤摩擦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啦的水声。这简直是一种折磨,你知道,那种门大多是磨砂玻璃。

  我坐在沙发上,心痒难耐,更好地理解了什么叫做……翘首以盼。

  逃出阳台,我本来打算抽烟的,想想还是算了。在房里没看见烟灰缸,或许她很讨厌烟味。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向楼下张望,斜对面有个新楼盘,没人施工,但是灯火通明,估计是用来晒干水泥的。接着我又抬起头来,欣赏阳台上晾的那些东西。嗯,看来叶子薇的品味,跟我挺一致的。

  这个澡洗了很久很久,当她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突然之间,客厅的灯都暗了几分。

  又或许是她的肩膀,白得太过耀眼。

  我从阳台走进客厅,好好打量她一番。细肩带的丝绸睡衣,颀长的脖子下面,是恰到好处的锁骨。她的头发是湿淋淋的,而手里正拿着一把电吹风,对我说,云来,帮我吹头发好不好啦。

  我做了个西餐厅侍应的姿势,低头说,愿意效劳。

  她在沙发上侧身坐下,我接过电吹风,开始帮她吹头发。

  在一片轰鸣声中,她说,本来今晚要你睡沙发的,算你运气好,客厅的空调坏了。

  我说,那我睡冰箱好了。

  叶子薇笑道,那倒不用,你可以在我房间里打地铺。

  然后她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会规规矩矩的哦。

  我笑着说,放心吧,我是金牛座,十二生肖里最老实的那个。

  叶子薇想了一下,然后哈哈哈笑得花枝乱颤。她在我大腿上捏了一下,骂道,贫嘴。

  这时候,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有白花花的波光荡漾。我要感谢电吹风的轰鸣,掩盖了我稍微加速的心跳声。

  她笑完了又问,云来,其实你相信星座吗?

  我说,一般啦,男人都不会太信的。

  她却用两根食指,卷起一绺头发,自顾自地说,不知道金牛跟射手配不配。

  我突然就有点走神,多少年前,我帮何小璐吹头发,她跟我有过相同的对话,只不过把射手换成了她的星座。这两个女人,那么地讨厌对方,但却连卷头发那个小动作,都是一模一样。

  女人啊,女人。

  或许是因为感情里有太多的变数,现实世界复杂得无法分析,她们才会转而寄托于星座。你看,谁跟谁相配,谁跟谁不配,一条一条的,都在星座书上写着呢。说到底,她们还是在寻找安全感,纵然是自己也明知不可靠的安全感。

  那么,金牛跟射手到底配不配呢?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关掉电吹风说,好啦。

  叶子薇站起身来,笑道,那我们进房间去吧,空调已经开好了。

  一般来说,在共度了两天周末之后,星期天的晚上就该劳燕分飞了。但是叶子薇让我留下,她说,陪我多一晚,明早再回去,好吗?

  其实是不太好的,无论从哪个方面。缠绵变成了缠绕,就像一些树木死于藤萝。可怕的是,对于她的请求,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仍然是居家的幸福在等着我。早餐比上次更丰富了,我却好像梦游一般,吃着吃着差点睡着了。好困。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又请一天假算了?

  吃完早餐,我慢腾腾地收拾东西,站在门口穿鞋。好像听见叶子薇说,携带,携带。

  携带什么?我漏了什么吗?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叶子薇已经蹲下身子,帮我系起了鞋带,一边系一边责怪道,你呀,跟小孩子似的。

  心里觉得担当不起的同时,又涌起了无限的温暖。自从上了小学之后,再没人帮我系过鞋带了吧?在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她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屡屡让我有回到孩提时代的幸福,正是这样一种感觉,让我对她言听计从,就像小时候听妈妈的话吧?

  然后她站起来,又转身拿给那个暖壶给我,星期五刚带上来的。她笑着说,没有好茶叶哦,还是立顿的,给你醒神用。路上千万要小心,爱你。

  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想要回应那一句,说出来的却是另外的三个字:我走了。

  我关上房门,尽力不去回想她失望的脸。自从跟何小璐分手之后,我刻意逃避着那三个字。如今心甘情愿的,却已经开不了口。

  机票是由饭姐订的,一号早上由广州机场出发,自然而然的,前一天晚上我就住在叶子薇家了。

  她刚刚收拾好行李,弄得香汗淋漓,如今正在淋浴。我已经洗好澡了,穿着宽松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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