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文胸竟让我和婆婆引发一场大战
按时下流行元素,我是标准的“三高”女:高身材、高收入、高学历。此外,五年的留学生涯和一顶硕士帽,又让我新增一高:高龄剩女。2006年五一节,32岁的我终于把自己成功嫁掉。老公傅川大我四岁,是白手起家的“土狼族”。即没有海外求学背景,也没有值得炫耀的高学历,完全靠自己打拼创下一份事业。不同的生活背景和工作经历,让我们的爱情浪漫怡人,充满激情。但步入婚姻后,却成了一道防火墙,让原本相爱的我们相距甚远,差点儿成为陌路……
大雪做媒“海龟”嫁“土狼”
我与傅川相识颇有戏剧性。那是2005年冬天,我刚刚结束国外的漂泊生活回到家乡青岛,在电视台做编导。那天下大雪,我外出办事,经过一处上坡道,车轮直打滑,陷在雪里。不大一会儿,后面就压了一长串车。一位的士司机等急了,下车“咣咣咣”敲我车窗,张口就骂:“你他妈会不会开车?不行在家里老实待着,出来凑什么热闹!”
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骂过我,气得我想和他对骂,可那些粗话说不出口,就用力踩油门,但车子就是不走。那个的士司机还在骂,我又急又气,眼泪在眼里直打转。这时,后面一辆车又下来一个高个男人,走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大声喝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能耐!”这一嗓子,把那个的士司机镇住了。高个男人一甩手把的士司机推开,转身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下车。我乖乖地下来。他上车打着火开到平地上,替我解了围。我一个劲向他道谢。心想,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英雄救美人,敢情生活中还真有原型。大雪为媒,我就这样和傅川相识。
傅川是黑龙江海林人,就是小说《林海雪原》的故事发生地,他那天的表现也确实有几分“杨子荣”的英雄气概。只有大专学历的傅川先后去过许多城市,最后辗转来到青岛,从最底层的业务员做起,积攒了一点资本,就出来自己创业,经过八年苦心经营,建起一家中型彩印厂。这些年他一直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婚姻,于是成了钻石王老五。
我和傅川拍拖,双方家人、好友都不看好。说我们二人出身经历、生活背景不同,在一起生活难度系数大,非经过一番磨合不可,搞不好就得割肉。我也知道,我们是两种类型的人,如果早几年,我绝对不会下嫁这位“土狼族”,那时我身边都是怀揣MBA文凭的海归派。但是现在,我已经厌倦了那些连面巾纸都要指定品牌以彰显自己生活品质的“精品男人”,傅川身上流露出的那种野性与豪迈,唤起我内心深处的柔情。况且,我的年龄也拖不起,再过两年成了“灭绝师太”,就只能长守闺中,或打折嫁二手男人。所以,在一片反对声中,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土狼”夫人。
衣锦还乡 背回一堆人情债
蜜月是在韩国济州岛度过的。蜜月归来,我陪傅川回老家,他说要带我去威虎山,看看“座山雕”当年横行一世的地方。我童年时就听爸爸讲过“智取威虎山”的故事,后来又看了这部电影,从此威虎山的名字便铭刻心中。所以我满怀希望而去,不想却失望而归。所谓的威虎山,不过是一小山坡;土匪司令座山雕的老巢也只是一个小山洞,里面放着一把旧椅子,没有半点威虎、山雕的感觉。倒是我老公傅川身上,着实让人感觉到那种威虎山人的派头。
回家省亲,自然少不了带礼物。我们蜜月途经首尔时,傅川买了许多礼品。为此,我俩还闹得很不愉快。我的意思是等回国再买。韩国东西特别贵,同样的钱,在国内能买高档名牌,在那儿只能买杂牌货。可傅川把眼睛一瞪,说:“我妈这辈子没踏出过国门,总得让她用点外国货感受一下吧!”傅川9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像男人一样去林场伐木,一手养大他们兄妹六人,其中艰辛可想而知,所以傅川对母亲特别孝敬。这我能理解。可气的是,他要买点实用的东西也行,却花3000多元买了套化妆品。他妈都60多岁的人了,满脸皱纹,就是注射进口羊胎素也没用,何况是外用化妆品?这不是白浪费钱吗?可我的劝说他根本不听,他说:“我妈一辈子没用过高档化妆品,和你们这些现代女人比,她太亏了。我要让她填补这项人生空白。”
得,不愧是威虎山人,花钱都带着虎劲!我们在首尔光买礼品就花了两万多元。我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这钱花得没价值。本以为花这么多钱应该可以了,谁知到了哈尔滨,傅川大包小箱,又是一顿狂买:中华烟一买就是十条,五粮液十瓶,这还不算,300多元的18K金项链,竟也买了十条。我的天!知道的是回家探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倒爷!
我们乘火车,换大巴,一路颠簸,总算到了海林。下车一看,哈,场面够隆重的,接我们的亲戚都排成队了!等到家里再看,人更多!傅川兄妹六人,加上叔舅姑姨,堂兄表妹,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怪不得准备那么多礼物呢!傅川把他家亲友团成员一一向我介绍,我机械地随他叫着:姑,姨,叔,舅,弟,妹,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女亲送项链,男亲送烟酒,送了一大圈,一个人也没记住。
最好笑的是,当我把那套价值3000元的化妆品送给婆婆时,婆婆用她那骨节粗大的手抚摸着精美的包装盒,问:“多少钱?肯定很贵吧?”傅川不敢实话实说,骗她说:“不贵,才60元。”婆婆乐得合不上嘴,向亲戚、邻居炫耀,把化妆品拿给他们看,大家都说好,托她让我们给他们也买一套!我的天,我上哪儿花60元买3000元的化妆品去!都怪傅川。他却不急不火,没事人似的:“没关系,你先答应下来,等回去就说没买着。那时候,他们新鲜劲过了,也就不了了之。”
此次家乡行给傅家挣足了面子,却苦了我。我水土不服,再加上和婆婆、二弟一家挤住在一套三居室里,晚上休息不好,脸上起了痤疮。好不容易熬过四天,傅川公司有事,我们要走了。我心中暗说:谢天谢地,再不走,我这张脸恐怕就成“座山雕”了!
临行前一天,婆婆把我和傅川叫到跟前,嘱咐三件事:一是三弟单位分房,需要3万元,让我们资助;二是小妹国庆节结婚,得准备两万元嫁妆,要我们帮忙;三是老姨家的表妹暑假实习,想进电视台,让我们找找门路。我一听就觉晕:这傅家哪是娶媳妇,整个是找一压寨夫人!前两条还行,顶多破费点钱,可这第三条,明摆着是冲我来的。电视台人际关系复杂,实习名额又有限,要来的人排长队,而我一个小编导,哪有那么大本事!我正想如何回绝,傅川把话接过去:“妈,您放心,这些事包在我身上,我会办好的。”
说完拉着我进屋收拾东西。我摔开他的手,质问道:“什么叫包在你身上?你弟弟买房,妹妹结婚,我们可以酌情送红包,你妈让我们出钱根本没道理。这不是摊派吗?当然,你愿出我也不拦着。可这实习的事哪那么容易,电视台是你家开的呀!”傅川嘿嘿一笑:“你和台领导好好说说,不行咱花钱送点礼。反正妈已经开口,我得无条件照办,不能惹她老人家生气。”言外之意,只能惹我生气了。
我确实很生气。我最讨厌搞裙带关系,况且现在都是竞聘上岗,实习生也不例外。我又没见过傅川表妹,不知她什么性格,水平如何,万一她来了不出彩,反给我添乱,影响我在台里的地位、形象,就划不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打定主意:这个忙不能帮!
亲情碰撞 表妹婆婆一起上
回到青岛,傅川催了我几次,让我去找台领导说说,我一直没去。最后他火了,说:“你要是再不去,我自己托人办。”我知道他这些年做生意,也结下了自己的关系网,若是想找人,也不是办不到。我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妥协了。为了这点事和傅川闹矛盾,不值得。反正就两个月时间,实习完就走人,怎么也不会有太大的乱子吧?
但我错了。这个小表妹性格一点也不像傅川,既不能吃苦,也不争强好胜,是个享乐主义者。为了她来实习,我跑前跑后忙乎好几天,总算弄到一个名额,我想她肯定会珍惜这个学习机会。可这位80后哪儿是来学习的?每天从早到晚一边听MP3,一边嚼口香糖,一副爱谁谁的样子;跟她说话,至少重复两遍她才听得进。我让她给片子打字幕,好歹也是本科生,总共100多字,竟有五个错别字!如此这般还不屑于做,说打字幕太小儿科,她要学剪片。我哪敢让她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字幕打错了可以改,若是不小心把母带洗了,那乱子可就大了!
那天,我在编去日本采风时拍的节目带,表妹在一旁看,这时总编室来电话,说有个节目有问题,让我过去一趟。我走了不过半小时,回来一看,表妹一边发短信,一边剪片子。她原本技术就不太熟练,又一心二用,结果把母带的一段给洗了!我气得脸色都变了,劈头盖脸训了她一顿。但训也没用,节目还是缺块东西。本来是准备去省里拿奖的,现在不仅奖没拿成,还被扣了当月奖金!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回家和傅川大发脾气。傅川还算公道,把他表妹骂哭了,结果实习没结束,她就不辞而别,赌气回老家去了。
表妹一走,我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她住在我们家,生活上我照顾,工作也要我带,搞得我疲惫不堪。而且家里多了一个人,我和老公亲热都不方便。现在她走了,又可以享受二人世界了。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那天下班回家,开门一看,门口一堆鞋, 客厅里坐满了人,都是陌生面孔。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熟悉面孔,是婆婆。她也看见我了,过来和我打招呼,向我介绍客人:这位是大姨,那位是表兄,这个是小侄……我极力抑制住自己,不让怒气涌到脸上。
和客人寒暄过后,我借口换衣服,去楼上卧室。我冲傅川使个眼色,他随后跟我进来。我关上房门,气呼呼地冲他道:“你家人怎么回事?刚走一个,又来一帮。下次干脆组团来得了!你说,我们这是家呢,还是旅馆!”
傅川颇有些不以为然:“怎么了?他们来旅游,住几天就走。”
我一听急了:“怎么,你打算让他们都住在家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家里有外人,睡觉都不踏实。”
傅川脸一沉,有些不快地说:“我妈是外人啊?”
我知道婆婆在傅川心中的分量,语气缓和了些:“让妈住家里,其他人住酒店,我们出钱,这总行了吧?”
“不行!这么大房子,楼上楼下的,又不是住不开。他们白天出去玩,就晚上回来睡觉。你就将就几天吧!”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难怪当初买房子他非要跃层,敢情那时就想好了,为亲友团预备下了!我真想和他大吵一顿。可我知道,他是个特要面子的人,当着他家亲戚面和他闹,不离婚也得散伙。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都什么年代了,还像大宅门似的,过婆媳同堂、姻亲成群的日子!
“小铃儿,换好衣服没?饭好了。”婆婆在楼下叫我。她那大嗓门百米外都能听见。
在国外生活多年,回国后又在台里国际部,大家都叫我的英文名字Lucy(露茜),早已不习惯别人叫我中文名字——罗灵,特别是婆婆拖着长音,听起来就是“铃儿”,土得掉渣,我一百个不满意。正好憋了一肚子气,就着这个由头冲傅川发火:“告诉你妈,以后不许再叫我这个名字。”
“好,明天我就送我妈去学英文,让她用标准美国音叫Lucy。”傅川笑着连拉带拽,哄我下楼吃饭。
吃过饭,亲友们在家里侃大山,我和傅川开车去家乐福给他们买毛巾、枕头、拖鞋。幸好是夏天,若是冬天我还得买被子。亲友团连吃带住,折腾了一个星期,总算打道回府。可婆婆留下来了,我心里暗暗叫苦。
婆媳大战 婚姻险些亮红灯
我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我家亲戚本来就少,而且都在政府机关、外企做事,彼此都本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维护着知识分子的儒雅与冷漠。所以我很不习惯婆婆那种市井似的热情。有一次,我正在洗澡,她推门就进来,说要给我搓背。周末,我带同事来家里玩,她当着大家的面,讲傅川小时候的“丑事”。同事后来老拿这个取笑我。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每次吃饭时,吃完盘里的菜,婆婆用馒头把盘底擦干净。每次她这么做,我就觉得有点恶心,食欲也没有了。我忍了一个星期,实在忍不住,就和傅川说了,让他劝劝婆婆。婆婆不仅不改,反把我说了一顿,说我们这代人没吃过苦,不会过日子,盘底剩的菜汤更有营养,扔了可惜。
这天下班回来,傅川一见我就虎着脸,劈头就问:“今天妈在街上看到你了,你怎么不理她?”我怔了怔。中午和同事去逛街,碰到婆婆,她隔着老远就喊我“小铃儿”,我装作没听见走开了。这么点事也值得告状!我没好气地说:“谁让她喊我小名!我告诉她多少遍了!”
“她年龄大了,记不住你那洋名。”傅川为婆婆辩解。“那上个月我打了500元电话她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我没好气地说,说罢转身上楼。
那天是周末,晚上台里有宴会,我回家换晚礼服,可怎么也找不到那件无带CK文胸。见鬼了,前一天我还穿了!谁会动啊,不会是婆婆……我急忙下楼,就见婆婆端着盆往阳台走,那件名贵的CK文胸压在下面,已经被洗得变形了。我一把抓过来,冲她喊:“谁让你洗的?这不能用力搓洗!你看都变形了,300多元,我才穿了一次。”
“什么?这么个小东西花300多元!能买好几桶色拉油,够吃两年的。我们家怎么有你这么不会过日子的媳妇!”婆婆生气地说。
“哼,要买酱油,够吃一辈子的了。我自己赚的钱,怎么花是我自己的事!以后你别进我房间,别动我的东西!”我气呼呼地说罢,噔噔噔上楼。换了衣服匆匆离去。
宴会结束,我和同事去酒吧玩,直到深夜才回家。傅川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妈好心帮你洗衣服,你为什么训她?把她气得血压升高,你倒玩得挺开心!”我这些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让他这一训,多日积攒的委屈、烦恼一股脑涌上来:“我玩怎么了!我就是不想回家。因为这不是我的家。这是你们傅家的家!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想好了,要么和我过,要么和你妈、你姨、你舅、你表妹——你们傅家一大家子过!”
傅川也不示弱,火气比我还大:“我也告诉你:妈只有一个,老婆有的是,不行就换!”
我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说出这么绝情的话!看来我们的婚姻的确是个错误。我衣服也没换,转身冲下楼,离开生活才半年的新家。我三更半夜跑到父母家,回到从前自己的房间,伤心地哭着……
我以为傅川会来电话求我回家,但是没有。我伤心透顶。我发誓:这一次,决不妥协!凭什么我们之间发生矛盾,最后妥协的总是我?我又不是不能赚钱养自己,为什么要忍受他的独断专行,忍受他们家那一大帮穷亲戚?
就在我离家第四天,婆婆来台里找我。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火车票:“露——露茜。”婆婆用笨拙的发音叫着我的英文名,“你还是回家吧!我已经买好车票,明天就走。千错万错,都是妈的错。妈年纪大了,和你们年轻人想法不一样,有些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好。这几天你不在家,傅川吃不好睡不好,整晚坐在书房抽烟,白天还得忙工作。这样下去身体哪能受得了!听妈的话,回家吧!啊?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妈以后再不来打扰你们了!”
婆婆那苍老的声音夹着一丝哭腔。我听不下去了,只觉得眼里热乎乎的。我转过身去,从桌上抽了张面巾纸,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妈,你别说了。是我不好,不该挑你的毛病!你别走。你这样走了,我和傅川心里都不好受。我晚上下班就回家。”
晚上,我走出办公楼,就见傅川的车停在门前。见我出来,他走下车,我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他为我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快到家时,傅川才开口。他说:“露茜,我反复想了,让你和妈一起生活,确实有些难为你。但妈年轻时在林区伐木被砸伤过,北方天寒,一到冬天伤口发痒。这样吧,我们在附近再买一套房子给妈住。”
我点点头,眼圈一红:“对不起!我……”话音未落,眼泪先落下来了。
傅川一手扶方向盘,一只手伸过来揽住我:“妈受伤住院时,我和弟弟妹妹全靠亲戚照顾,还有我上学的学费,也是亲戚们接济。你从小生活富足,不会理解我们穷人的感情。因为贫穷、生活环境恶劣,所以我们必须抱起团来,相互搀扶……”
我已是泣不成声,抽咽着道:“傅川,你别说了!我以后会对妈好,对你们家亲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