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20年前的激情再度重逢…(1)
一头披肩卷发,黑白点的针织套裙,面相和善,眼神亲切,眼前的张绣兰微微发福却风韵犹存,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浪漫气息。“等到配偶去世,我们就在一起……这样说,是不是有些残忍啊?”她扑闪着眼睛问我,仿佛也在问自己。
我不爱我的老公
幼儿园开张至今,今年是最忙的一个年头。眼看着暑假临近,本想给自己一段休养的时间,不想却出了事。那天下班时,腹部突然一阵绞痛,恶心反胃,疼得满头大汗,直不起腰来。被同事送进医院,一番检查过后,是急性胆囊炎,医生说观察几天后动手术。
没来由地,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罗霄。给他发了条短信,免得他担心受怕。不到一分钟,他的电话追了过来,问我在哪里,他要马上赶过来。犹豫再三,我狠心地挂断电话,然后关机。手术前后一个多月,我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是不想念他,而是我想考验一下自己,给我们之间一段空白期,看我能否忘记他,或者看我爱他有多深。
我病倒后,娘家婆家人都来医院探望我,女儿每天来医院张罗,孔贺帮忙打下手。动完手术,我腹部留下了一道骇人的长疤,一连几天动弹不得。每天,孔贺站在床头远远地看着我,我喊他过来,他就过来。我让他摸摸我的手试试体温,他也照做,我不说话时,他就像木头人一样站在远处看,不懂得轻言细语地问候我一句。手术后不能喝水,他依照医生的吩咐,用棉签蘸着矿泉水浸湿我的嘴唇,冰冻过的水刺激得我一阵痉挛,我难受地别过脸,女儿一眼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忙换了温开水。
眼前突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忍不住一阵心酸,这个时候,如果罗霄能陪伴我左右该有多好啊,他一定明白我的心思,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
狭小的病房里,孔贺的木讷和我们之间的性格差异被一件件小事不断论证和放大着,每天面对着他,我心里憋了气般的难受。这次手术不仅让我认识到人生的无常,更让我体会到生命的宝贵,万一我因为其他恶疾病倒,人生就此结束,这辈子岂不是白过了?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下半辈子我不能再这么凑合着过了,我要和罗霄在一起,我死也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二十年的未了情
罗霄是我的初恋,严格意义上讲,连初恋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互有好感的同学。
那时候,罗霄坐在我的前排,虽然从未说破,但两人之间的默契和情义比山盟海誓都显得真实而宝贵。
那时候,他的小人书只肯借给我一个人看;上学放学,两人约好似地在街口的路边等着,一起步行来去;上课提问,我卡壳时,他在前排悄悄支起课本,让我照着答案念;考试的时候,互相递小纸条……从小养成的默契,恋人之间的心意相通,我们默默酝酿着彼此的好感,在心底埋下了爱的种子。
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我从学校回来,妈妈正抱着最小的弟弟哭得天昏地暗,原来大祸临头,爸爸经营小生意被人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扬言要抓去挂牌子挨批斗,还得判刑坐牢。得知消息后,爸爸连夜逃了,留下一家老小,哭的哭,闹的闹,风雨飘摇。
熬了大半年,城里的亲戚伸出了援手,帮我改名换档案,分到了武汉一家工厂工作。上班第一天,因为我的郊区口音,因为我顶了别人的班,在厂里备受欺负。
无数次,我流着眼泪回家找罗霄,可家里人都说他去了外地学手艺,暂时不回来。和罗霄的分离,生活上的孤苦无依,我的精神几乎要垮掉,可想到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妹妹,不得不打起精神,当起了家里的顶梁柱。
1985年的春天,一桩婚事找上了门来。经对方单位考查,他们同意把我介绍给他们厂里的好苗子——劳动模范、预备党员、团支部书记孔贺,介绍人带来的,还有孔贺一张戴着大红花,在品芳照相馆拍的劳模照片。看得出来,他是他们厂里的大红人。
经双方单位领导出面,我们在公园里见了面,谁知道,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我。他说,我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忧郁,让人看着很心疼。
听说了这门亲事,家里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么多年,罗霄音信全无,难道是在他乡娶妻生子,有了幸福的家庭?可是,没有找到罗霄,我怎么舍得嫁掉?
孔贺对我好得没话讲,帮我调了单位,还安排了最舒服的工作给我,他的姐姐、妈妈每周都不忘给我煲汤,说我小时候吃了太多苦,要给我补身子。顶住这所有的压力,我把婚期一拖再拖,可在那个通讯闭塞的年代,罗霄依然音信全无。
两年后,我和孔贺举办了风光的婚礼,在一家知名饭店当经理的他姐姐还派了交通车帮我们家接送亲友,给足了我们家面子。生活本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下去,可命运的转机却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出现了。
女儿一岁多的时候,我带她搭火车回家玩。列车员检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坐在身后的竟然是罗霄!“听说你在找我?”他还是那么腼腆,不好意思地侧过脸。“是啊,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话刚出口,我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在女儿面前,我控制不住情绪,多少年的委屈统统涌上心头,哭了个痛快。
第二天,我们一起回了武汉,得知他在武昌上班,我每周都去找他,哪怕只和他走走,都让我重新感受到幸福的滋味。可惜,这种相见只维持了两个月,罗霄突然不告而别,他留给我一个口信,说我们的生活相隔太远,他不想毁掉我幸福的生活。
人海茫茫,我再次失去与罗霄的联系。第二年,从妈妈嘴里听到了他的婚讯,他在外地举行了婚礼。忽然觉得一阵心安,也许我该彻底死了心,过自己的日子吧。
当激情重来
无论孔贺待我如何,我的心思也从未放在他身上,每个周末,一有空我就往娘家跑,冥冥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1990年暑假,我带着女儿回娘家,马路上牵起一道道大红横幅,分外醒目,“某某建材城开张大喜”,落款处写着经理罗霄以及电话号码。
这个罗霄是我认识的罗霄吗?没有丝毫犹豫,我照着电话拨了过去,一开口,他就听出了我的声音。“你还记得我是谁吗?”“记得,你就是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个人。”
仿佛一对失散多年的有情人,我们喜极而泣,见面后我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他说,他知道我会继续找他,所以才在车站附近挂横幅,希望有一天能再见一面。
何止是再见一面,他知道我的工作地址后,每周都来找我相聚,和我聊天,说他这些年的故事。自从那次在火车上遇见,得知我已为人妻母,他依家里的安排结了婚,了断了自己的念头。这些年,在一个老板的帮助下,他挖到第一桶金,回老家开了这家建材城,条件好转之后,他这才敢奢望和我相见。他每一次讲起这些往事,都听得我泣不成声。
回到家,我逼着孔贺离婚,可他使出闷罐子脾气,头天答应,第二天又赖着不去。罗霄那老实巴交的妻子更没有别的办法,但凡提到离婚两个字,就是以死相逼。不得已,我和罗霄开始了地下情人的关系。2001年的一个雨夜,冲动之下,我们坐火车私奔到X市,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我们莫名兴奋着,罗霄和我计划着将来的生活,说要请来当年的同学,好好补办我们的婚礼。说着说着,提到两边的父母,我们情绪突然黯淡了下去,两家隔得那么近,倘若我们果真私奔了,以后他们在家怎么做人呢?
第二天,我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武汉,并作出约定,将来配偶去世了,我们就要不顾一切地在一起,结束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这次大手术,我趁机充分考查了自己,离开罗霄越久,我愈发感受到自己对他的依恋,打开手机,罗霄的短信潮水般涌了出来,我忍住泪水,压住心头的狂喜,拨通了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