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苦涩与磨砺(1)
七十年代,本应该正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摄取知识营养的最美好年华;本应该正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的黄金时段。然而那个年代,虽然距今已甚是遥远,但当暮然回首时,往事历历在目,犹如就在眼前,那涩涩的酸楚;那动荡不安的喧嚣,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也是制约中华民族乃至整个国家飞速迅猛发展的一道不可分割的链条。七十年代初,正好我刚刚步入初中,文革过后的校园,满目创痍,到处都是一片狼迹,桌椅板凳,缺胳膊断腿的,参差不齐,受读书无用论思潮的影响,课堂上,有时逃课的人比上课的人还要多,可老师不管这些,只管站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同学们在下面各行其道,有看课外小人书的;有谈笑风声的;有用碎布头缝制小棉垫垫面花样的;有织袜子织手套的;也有用钩针钩衣服领子的;还有大声喧哗吵闹外带哼小曲的,嘿嘿,简直是五花八门,各显神手,异彩分呈,课堂仿佛就是一个小型 娱乐场,考试的时候,卷子可以拿回到家里面答,考场上可以随便照书抄,那可才真叫自由开放搞活嘞!
除此之外,我们每个学期还都必须要有学工、学农劳动,到工厂去,接受广大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到农村广阔天地去,接受广大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大拣废钢铁,支援社会主义工业建设;拣大粪,支援社会主义农村建设,每天清晨,天还不亮,我就要手拿铁锹和破铁盆,走街窜巷,见到一堆大粪,就如同是见到一堆软黄金一样窃喜,真是荒唐的可笑至及,这还不算,更可笑的是临近毕业前夕,为了能够适应社会需要,又分成了什么学工班,红医班等等,你还别说,若是提起这红医班,俺还受益非浅嘞!所谓的红医班,就是在课堂上,班主任老师照着针灸常识小手册讲上一点点,然后同学们就在各自的座位上,用酒精棉签将自己的手擦一擦,胆大的,敢干的,找出合谷穴的大概位置,然后就往自己的手上开扎,我这个人是天生胆肥,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俺自然也就是一个颇为积极踊跃的实践参与者了,以至后来下乡以后,青年点同学有胃痛的,我就给他扎腹部上的胃腕穴;有肚子痛的,我就给她扎大腿上的足三里穴;邻居家有癫痫病发作的,我就给她扎人中穴。不过俺可事先声明,我的治疗可全都是免费服务的啊!现在想来真是又好笑又后怕,幸亏当初我瞎鼓捣没鼓捣出人命来,否则那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后来当俺身患重病求医小有受挫时,小倔强脾上来,一堵气莽莽撞撞的就踏上了自学自治的漫长之路,不过令我感到欣慰的是还一鸣惊人,居然取得了不诽的成效,但目前这些恶劣行径俺如今可都改邪归正了,否则,恐怕早就会被人给当成非法行医者给逮起来了。
七十年代,上山下乡,我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受益者,当我们一次又一次手里拿着小彩旗,站在欢送队伍的行列里,高声呼喊着上山下乡光荣的口号,亲眼目睹着那轰轰烈烈的欢送场面,夹道欢送的人群站在公路的两侧,排成长龙,锣鼓喧天,掌声雷鸣,口号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大卡车上贴满了五红大绿的标语,下乡的小青年们各个披红带花,那场面可真是群情激昂,热血沸腾,但当时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时不时的就会听到,从那一辆辆大卡车上传入到耳畔的哭泣声,当时我天真幼稚的在想,这些人可真是的,党,赋予了他们那么光荣神圣的历史使命,高兴还来不极,可他们为什么还要哭呢?我搞不懂,也想不明白,于是我便对身边的同学说:倘若等到我下乡的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哭,我一定要兴高采烈的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到广阔天地去接受广大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现在想来,我真为自己当时的无知而感到汗颜,感到脸红,简直就是一个头号的大傻瓜;简直真是一个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大笨蛋。
七五年的秋天,那时我才只有十九岁,盼望已久的兴奋时刻终于降临到了我的头上,不过我可没那么幸运,等到我下乡的哪会,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没有了那种喧嚣热闹的欢送场面,是随父亲的单位行动的,一行只有十六个人,即没有敲锣打鼓欢送的人群,也没有披红带花的风采,大多数人的家长都到单位去送自己的子女,我也不知道当时俺那老爸老妈是咋想的(估计是不愿意见到那离别的场面),我在家里又是老大,因此一个送我的人都没有,我看到一各个泪眼汪汪的家长和同学,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楚和感伤,但我是一个外刚内柔的小姑娘,再则自己早已把大话都扔了出去,心理早已埋下了宁折不屈的种子,尽管我心底里的泪是在激流涌淌,但外表依然是显示着苦涩的笑容,伪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站在了解放大卡车的前端,从老家出发直至下乡所在地,好几个小时的颠簸路程,我竟一直站到了目的地,果真就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当我面对那些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又苦又累的农活时,我依然显示着自己倔强好胜的个性,从来都不在社员面前掉一个眼泪瓣,虽然我长得干枯瘦小,体重只有九十来斤,一米五多一点的身高,但可干起活来当仁不让,春天插秧时水田里都带着冰茬,冰冷刺骨,背稻子,割稻子,挖土方,挑秧,总之,全套的庄稼活俺是一样不落的全都干过,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好干,争取早点抽回城。
可天真归天真,现实归现实,现实生活是残酷的,身单力薄,小马拉大车,心情抑郁,没过多久,身体吃不消,健康出现了问题,我心跳过速,一分钟高达一百二三十次,命运有时就是如此捉弄人,不过还好,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和调养,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七七年恢复了高考,心想这下我可是有了逃离苦海的跳板了,我满心欢喜的报了名,乐颠颠的跑回了家,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父母,我本想父亲一定会支持我的,可由于当时家庭经济条件非常窘迫,未能如愿,因而我不得不两眼含泪的离开家乡,又返回了青年点,可我不甘心啊,白天下地干活,夜里看书,但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哪里能承受得了那么大的超负荷运转,很快身体再一次出现健康危机,肝胆区域疼痛,恶心,呕吐,我不信命,可我不能不相信科学啊!因此我不得不去医院检查治疗,吃了点药,很快肝功能指标到是恢复了正常,但从此以后我却落下了一个经常肝胆区疼痛的老毛病。
人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不想向命运低头,可健康不给我做主,无奈之下,我只能顾及温饱,放弃了我一心想要求学的梦想,我数不清自己曾有过多少次在梦里上学,而醒来后却是泪湿枕巾的情景和经历,不过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七九年我终于也成为了浩浩荡荡返城大军中的一员,回城待业,后来也有了一份工作,虽然不是很好,但毕竟还是要比在农村时好得多,我知足了,但一心想要求学的我,还是不死心,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可是很快肝胆区疼痛严重加剧,当我一个躺在医院的长椅子上,经过数小时的痛苦折磨后,当那如同米汤一样浑浊的胆汁,从口腔中插到胃里面一米多长的引流管里流淌出来的时候,我心情郁闷沉重到了极点,我的胆汁已经全部变成了浓球状,当时医生扔给我的那冷冰冰的话语,至今仍然记忆犹新:你的胆囊壁已经全部污染,你还想彻底治愈,只要能够控制得住,只要不再往严重里发展就已经很不错了。那年我才只有二十三岁,也许是老天对我格外的恩宠,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躲过了一个灾难又一个灾难,现如今,人越了,可身体却是一天更比一天好,竟然一切全无大碍。
七十年代,地震,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话题,那年地震是发生在夜晚,具体是几点我记不清了,当时我的父母都上夜班还没有回家,两个弟弟都跑到外面玩去了,两个妹妹躺在炕上已经睡觉,我在缝制小棉被,突然感到房屋卡卡作响,天摇地动,外面一片混乱的嘈杂声,我急忙连喊带叫的把两个妹妹从睡梦中叫醒,一只手拽着一个,打着赤脚就跑了出去,见到那如同火球状的地光划过夜空,心惊胆颤,浑身瑟瑟发抖,我们站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当主震过后,我们才回到屋里穿上鞋子,随后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断的余震,搅的人心惶惶,坐卧不宁,那一年的地震鞍山、海城、辽阳等震级都达到了六级左右,现在回想起来还仍然是心有余悸,历数七十年代,真是苦涩烙印深,酸楚的泪淋漓,青春年华耗尽,往事不堪回首。
但虽然哪个年代,让我们这一代人失去了太多太多,原本该属于我们这代人的东西,也让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失去了诸多飞速发展的机遇,但好在历史早已翻开了崭新的篇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难就是家难,国强民强,国盛民富。灾难可以毁志,灾难也可以练志,七十年代,它带给了我们许多苦涩与酸楚,但它同时也历练了我们的心志,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拥有了那个年代苦涩酸楚的经历,所以我才能够在当爱人不在身边,自己又身患重病的情形下,沉着稳定,一人独自挑起家庭的重任,勇敢坚强面对;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拥有了那个年代的艰辛磨砺,所以当我面对一个又一个灾难与困惑的时候,才能够不伤悲,不气馁,以一种豁达的心态,刚毅顽强的个性来战胜生命中的诸多坎坷,因而才拥有了阳光明媚的今天,对于七十年代来说,我愿选择遗忘苦涩与酸楚,但我不愿将它作为抱怨的托词,因为我知道,抱怨,除了能加快自身衰老的脚步,其它一无所获,与其无谓的抱怨过去,还不如踏踏实实走好未来的每一步,做好自己今后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