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十年的双城之恋:忽而今夏(1) – 女娲之汉

跨越十年的双城之恋:忽而今夏(1)

  导读:历高中、大学七年的深情相恋,终究分手的何洛和章远,开始了各自不同的新生活,一个在加州念生物系研究生并攻考博士学位,一个在北京IT界创业。在何洛的生活中,有着和章远相似侧脸的冯萧出现了,他潇洒,体贴,深情地爱着何洛,并愿意用自己阔大的怀抱给何洛终生的呵护。章远,志得意满,在京城IT业大展拳脚,并买下河洛嘉苑的房子。但是两人心底对对方的牵挂一直没变,对曾经单纯的青春岁月的深切怀念没变篮球场上的身影,破旧的自行车,喷香的烤红薯,打不完的电话,疾驶的列车,有时的争吵欢笑,最初的亲吻……两人辗转在北京相见,但谁也没有说出心底对对方的爱恋,把痛苦深埋心底……

  第1节:楔子

  楔子

  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江美琪

  朋友们都说,何洛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二十六岁那年初春,好友李云微嫁人,新郎是她的青梅竹马。何洛工作的小镇临近费城,不能回国观礼。彼时最后一场寒流袭击美国东部,由南而北,大雪纷飞。

  翌日傍晚,雪停,堆起将近一米高。镇上的清雪车从窗外隆隆开过,推开房门,有勤快的邻人铲过雪,从家门前挖出一道壕沟来。她刚从美国西部的阳光加州搬来不久,看着几乎等身的雪墙,童心大发,回身抓起Northface的风衣,拉高风帽,沿着战壕迤逦前行。

  三五个褐色卷发的波多黎各少年大声喊着,前后跑过。最后一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何洛,带得她一个趔趄。少年回头粲然一笑,Sorry.惯讲西班牙语的唇舌,略带生硬的r音,听来直率热忱。

  That?s all right!何洛真诚地笑。

  There?s a nice restaurant ahead!少年点点街角,竖起大拇指。

  或许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潦倒,大风雪刚过的夜晚,一个人单薄地走在街上,像觅食的寒鸦。何洛想着,肚子叫了一声。

  店面占据了街边转角,门脸很小,内里却别有洞天。右手边向南是一个咖啡厅,波多黎各咖啡浓郁的香气散开;左手边向东,是一排高椅的酒吧,Happy Hour刚过不久,但因为是雪天,顾客寥寥;正中灯火辉煌,是家庭式快餐,玻璃柜内一排何洛叫不上名字的食物。

  Ribs,please.她点了一客排骨,只有这个她可以辨识无误。

  老板热情地捞了一大块红澄澄的排骨给她,配饭是细长粗糙的米粒,上面浇一勺熬得浓稠的豆羹。

  何洛捧着托盘临窗坐下,桌上有一只翘首的公鸡模型,墙边也是公鸡的贴画,还有波多黎各的国旗。这个加勒比海上的小岛,有着国家的称号,却是美国的一个自由邦。若即若离,名分不清,像疏远的爱人,时而彼此需要,时而彼此厌恶。

  看了看表,将将八点,到了Unlimited Local Call Time。她拿出手机来,先第1347次抱怨美国佬的手机设计厚重有余,精巧不足,然后拨通,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找云微吗?今天是她的婚礼,她现在忙着化妆啊。请问,您是哪位?

  哦,我叫何洛,是她在美国的朋友。

  听筒中没了说话声,但依旧嘈杂。那边李云微的三星手机从一只手递到下一只,中间谁没拿稳,啪地摔在地上,震得何洛险些将自己的手机丢了。

  恭喜恭喜,二十二年的恋爱长跑终成正果。她笑。

  喂,你要不要再把我们娘胎里那一年加上呢?李云微哈了一声,又低声说,某人今天也来了!

  哦。都是老同学,意料之中。

  何洛……你,还在飘来荡去啊?李云微顿了顿,你知道,女孩子还是不要太逞强。

  一要嫁人,性子都变了。何洛揶揄她,你要洗心革面,做贤妻良母了?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吧?最早嫁人的,大家不用送她红包哦。笑得狡黠。

  切,你现在在美国哎,逃避!本来你要给我美元的。李云微依旧大大咧咧的。

  新娘怎么躲在这里打电话?赶紧出来啊。那边有人吆喝。

  哎,是何洛的越洋电话呢。章远,你要不要和她讲话啊?李云微招呼着。

  不,我不要和他讲。何洛的大拇指放在红色按钮上,祝你和常风白头偕老,永结同心,byebye哦。她飞速说完,按下挂断键。

  与其被拒绝,不如先拒绝对方。

  既然已经分开,至少还留住尊严。

  然而爱总是没有什么尊严。仓皇逃避,比较简单。

  或许,下一站可以去波多黎各。

  何洛埋头吃着豆饭,想,希望那里除了排骨牛肉,还有蔬菜可以吃。

  离开章远之后,何洛已经忘记了该如何爱一个人。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毫无保留去爱别人。

  爱上章远之外的人。

  十六岁时,何洛爱上章远。此后十年,她的世界只有他。

  上卷此城

  第2节:Chapter 1我多么羡慕你(1)

  第一乐章如歌的行板·回忆之前

  Chapter 1我多么羡慕你

  有时候 风太急 禁不住 挂念起你 这一刻 离我遥远飞行

  –江美琪

  高一寒假。

  何洛不喜欢数学竞赛班,可她还是来了。

  因为下雪,教室里空了很多座位。何洛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坐下。旁边的暖气热得烫手,早有人捷足先登,把一副深蓝色的绒线手套放在上面,大大咧咧的,像一双摊开的手掌。何洛摘下自己的,放在旁边。浅浅的茄花紫,手腕处镶一圈白色兔毛,缀着两粒小小的毛球。小指有意无意地搭在深蓝色手套上,更显得纤细秀气。

  何洛看着两副手套,心满意足地笑,好像自己的小指真的握在那只宽大的手掌中一样。

  这一堂课讲极限原理,那已经是大学高等数学的内容了,但据说全国数学联赛中会有所涉及。前两周的课何洛都没有仔细听,这堂自然听不懂。她也并不在意,刚刚高一,大学还是一个无比遥远的概念,而且爸妈一向鼓励她报考北京外国语大学,似乎和数学扯不上边。

  她来上课,是为了自己未完的心愿。掏出笔记本和铅笔,抬眼,前座的模特儿保持着和上堂课一样的姿势,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双臂叠放在脸颊下。何洛有些失望,这个姿势她已经画了三堂课。她很想画他的侧脸,短而平整的头发,略凹的眼眶,挺直的鼻子,还有轮廓分明的下巴。比一般的东方面孔深刻,又比西方人柔和。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侧脸。何洛想,不画下来太可惜。

  可他纹丝不动地熟睡着。老师布置了几道习题,教室中安静得只能听到纸笔演算的沙沙声,还有前排男生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睡死吧!何洛诅咒着,保准你起来时两只胳膊都麻掉。

  黑板上的题目她不会做,于是从书包中拿出一袋手指饼,窸窸窣窣地拆开。怎么回事?第一层好像少了两根。何洛把袋子放在书桌膛里,一根根摸过去,一、二、三……数了几遍,都是二十八根。太过分了,居然克扣!何洛皱眉,决定下次换一个牌子。

  这时,前面的男生懒洋洋起身,手在桌沿一撑,身子仰过来,浅灰毛衣上的网纹在何洛眼中瞬间放大。她呼吸一滞,本能地向后闪躲,同时,看到了那张期盼已久的侧脸。

  那张侧脸的主人睡眼惺忪,面颊上红了一片,还印着毛衣的纹样。他说:同学,请你小声一点儿,很打扰别人的。可他自己声音洪亮,还带有男孩子变声末期的尖锐,在安静的教室中无比突兀。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

  原来他塞着耳机。何洛忍不住笑了一声,忽然又觉得尴尬。明知道那些眼睛都是看他的,可她却紧张得如坐针毡,好像那个洪亮的声音是从自己喉咙里跑出来的,又或者,她和他是同一国的,是他的共犯。

  台上的老师是市教委重金礼聘的全国特教,年逾花甲的老先生很有涵养,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淡淡地说:那两位同学,到前边来讲讲你们的思路,大家讨论一下。

  何洛捏着粉笔,紧紧地,不小心掰成两半。暖气是不是太足了?额头上的汗都要渗出来。她偷眼看旁边的男孩子,他飞速地推演,发尖上沾了一层细薄的粉笔灰。

  那我又要写什么呢?何洛望着题目出神,写下一个lim,x趋于无穷。无穷符号怎么写来着?她画了两个携手并肩的小写o。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吐血,但是台下确实传来同学哧哧的笑声。

  男生扫了何洛一眼,回头继续推算,在写到无穷符号的时候放慢了笔速,然后又特意擦了,重写一遍。何洛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一笔,一个侧卧的8。

  还不是都长得一样!何洛嘟囔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或许,她以为只有自己听到了。那个男孩子转头冲她笑笑,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老师,我做完了。他言简意赅地分析了思路。老先生频频颔首,不错,请回座位。

  何洛头皮发麻。她只写了两行字,还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公式。莫非,这就挂在黑板上了?她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嵌到黑板里。

  贴墙挂画。她自嘲地耸耸肩膀,想起一项传说中的少林绝学。

  忽然,身后的空气停止流动。何洛很怀疑自己的后脑有一只奇妙的天眼,似乎已经看到了男孩子脸上促狭的神色。心跳急促起来,但是肺叶中的氧气供应明显跟不上血液循环加快的节奏,何洛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个方法太烦琐了。他一大步迈过来,拍拍何洛的肩膀,示意她站到一边,然后扬起黑板擦刷刷地抹掉那两行字,何洛没有认真听课的罪证就此被毁尸灭迹。

  他一边写,一边讲解着,三两句话,字字点题。

  对不起,我性子急。他把粉笔放回何洛手中,背向众人,眨了眨眼,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何洛心虚地点头。

  就此逃过一劫。

  下课时,两人一起伸手去拿手套。

  谢谢。何洛诚挚地说。

  怎么谢?他扬眉,眼睛亮闪闪的。

  喏,都给你。递过一包手指饼。

  女生。他撇撇嘴,还是拿了一块,嘎吱嘎吱地嚼着,嗯,味道不错,难怪你上课就忍不住了。

  我的声音很大吗?你戴着耳机都听到了?

  我没有听歌,只是为了睡得更安稳。

  啊,那你是故意说那么大声的!她恍然大悟。

  第3节:Chapter 1我多么羡慕你(2)

  你数了三遍二十八。我数一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二十九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五十七的时候你还在数一。他说得飞快,绕口令一样,但是我数八十五的时候,你忽然不数了。这样很干扰我的自我催眠。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天真得像个孩子。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孩子。

  你也在关注我吗?何洛低头,咯咯地笑,那……为什么帮我?

  怕你挂在那儿,给我们学校丢脸。已经做好准备,一闪身,飞来的暗器轻飘飘地拍在他肩上。捡起来,是何洛淡紫色的手套。

  你认识我?她侧头。

  二班的,何洛。他佯装撕扯着她的手套,恩将仇报,我记你一辈子!

  你说我叫什么?

  何洛,不对吗?单人何,洛阳的洛。

  当然是对的,只是这两个字由他说来格外好听,何洛想多听几次。

  那你认识我吗?他问。

  何洛微笑不语。

  我叫章远,六班的。立早章,不是弓长张。我们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英语老师。

  章……远。她慢慢念着,烂熟于心的名字第一次在嘴里打了个转儿,从柔软的舌尖滑过。小心翼翼,有些生涩,但还是忍不住想笑,嘴角开出花,酿成蜜,一直流到心底。

  两个人一起等车。

  冬日傍晚五点,北国的天空彤云密布。橘黄的路灯温暖了头顶的夜色,大片的雪花扑簌簌坠下来,漫天舞着。何洛的睫毛上挂了些许雪花,融一些,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又立刻冻结,于是眼前凝着细碎的冰晶,整个世界缤纷起来,流光闪烁。

  她偷眼看章远的侧脸,要忍住了才不会傻笑出来。

  你学文学理?他忽然问。

  呃?

  寒假之后,不是要分班?

  嗯,还在想。假话,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何洛咬着嘴唇,你数学这么好,学理科咯?

  当然!章远颇有些自得,笨人才学文。

  偏见……她低声抗议。

  哦,对不起啊。你八成学文吧?他说,我们班主任总提起你,说你英语很好,听说你舅舅是外交官?

  对啊,他在希腊待过二十年。何洛点头,我爸妈是希望我去读外语,或者国际关系。

  那你为什么来数学竞赛班?

  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笨得没边儿了。

  那还吃饼干,不认真听课?果真笨得无极限,都不知道要先飞。

  喂,你也在睡觉啊!

  我都会。年级组长推荐我来的,总要给个面子吧。

  ……

  真的,你为什么来?宜将剩勇追穷寇,章远又问。

  无可奉告。地球人都知道的外交辞令。何洛瞟了他一眼,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一长一短,斜斜地重叠在一起。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会不会跳起来?你跳得那么高。我还记得,我一直记得。何洛摊开日记,压在课堂笔记上。

  放假就不要这么辛苦了,来看会儿电视啊。妈妈端来一杯热果珍。

  哦,整理完今天习题再看。何洛应着,哗啦哗啦翻着纸,合上日记本,翻开两页笔记挡住。

  你不是要学文吗?数学竞赛班就不要去了。妈妈探头瞅了一眼,满纸天书,不如这个假期开始学法语好了。

  笨蛋才学文。她脱口而出。

  谬论!何爸是学历史出身的,虽然前两年退了教职投身商海,仍有备受侮辱的感觉。他不是在关心国家大事吗?《新闻联播》那么大声,他都听到了,耳朵比豌豆公主还敏感。

  何洛忽然想到另一位听觉敏锐的人来。他说:结果你就不数了,严重干扰我的自我催眠。

  他是一个自大狂,我早就知道。妈妈离开后,何洛接着写,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笨蛋。可他的确很聪明,我在他面前也总是个手足无措的笨丫头。

  闭上眼,是初见他的样子,迅疾地奔跑,敏捷地闪身,高高跃起,后仰。篮球在半空划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刷网而入。而他在球出手后便迅速回防,胸有成竹,对自己的准确性坚信不疑。矫健灵活的男孩子,匀称修长的四肢,还有何洛眼中,世界上最漂亮的侧脸。

  他这样英俊、聪明,刚刚就生动地站在她面前,说:何洛,我记你一辈子。

  那就记着吧。她一直笑,傻傻地,一直笑。

  第4节:Chapter 2快乐在唱歌(1)

  Chapter 2快乐在唱歌

  喜欢的人沉默的脸我总要陪他们学习微笑

  青春多美好时光在摇篮怀抱没有烦恼

  –江美琪·《快乐在唱歌》

  大年初三,何洛在庙会上遇到英语老师林淑珍。她正和男友挽着手,一个个摊位看过来。

  林老师过年好。已经面对面了,何洛毕恭毕敬地说。

  何洛,是你啊。林老师忙甩开男友的手,挤眉弄眼示意他走远点儿。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谈论起开学后分文理的话题。林老师说:你们班要变成文科班,教师配置也有调整,应该不是我教你们英语。

  我不一定学文的。何洛转着手中的糖葫芦,想了想说。

  在上次那篇英语作文里,你不说要当外交官吗?林老师笑,写得很好,很真实。

  老师,作文嘛,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那你爸妈怎么说?

  他们随我。何洛顿了顿,林老师,如果能去你们班,我就学理。她又赶忙补充,我最喜欢您的课了,气氛轻松,您就像个大姐姐似的,知识面又广。

  都在说什么啊?何洛举着糖葫芦,却开始咬手指头。

  好啊,如果你学理,欢迎来我们六班!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何洛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幸福感。

  开学那天,何洛如愿以偿到六班报到。夜里她睡得很不安稳,总担心睡过了。一大早闹钟还没响,她就腾地坐起来,再也睡不着。

  何妈起来时,发现女儿已经洗漱完毕,并且热好牛奶,煎了荷包蛋,正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吃早饭。

  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笑,要是你天天这么勤快就好了,我也能睡个懒觉。

  这不是去新班级嘛,第一天就迟到,多难看!何洛擦擦嘴,抓起书包,我走了啊。

  你们有十个班吧,最好你每天换一个。何妈站在门口,向女儿的背影招手。

  何洛站在教室门前时,发现自己来早了。班主任林淑珍还没有到,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儿,只好踱到门后。六班的同学走过,一张张半生不熟的脸,偶尔在她面前放慢脚步,好奇地看上一眼。何洛有些别扭,好像自己被罚站。

  章远和几个男生一起从何洛面前经过,比比画画说着寒假里的NBA全明星赛。他走到门前停住,倒退几步,探身说:嗯?我走错班了?又抬头看看班牌,笑道,还是你走错了?过年过迷糊了吧?!

  我转来你们二班了,哦不,是六班。该死,又紧张!何洛攥紧书包带,给自己的表现打个不及格。

  章远弯着腰,何洛正好可以平视他的双眼,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视他,连额头上有几颗青春痘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干吗这么紧张?我们班也没有老虎。章远都看出来了,右手的大拇指翘着,点点自己的鼻子,放心,我罩着你。

  要保护费吗?何洛问。

  上次那种小饼干吧。

  同行的男生看着章远,新来的女同学你都不放过,兔子不吃窝边草。

  又有人说:咱们年级有章远不认识的女生吗?

  是没有女生不认识我吧!某人大言不惭。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走进教室。

  长廊上又安静下来,何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仔细在教室嘈杂的人声中分辨他的声音。以后可以每天都看到他呢。只要这样,何洛已经心满意足。

  她的座位在第五排,章远就在她斜后方。新同桌赵承杰是个热情直率的男孩儿,半天下来,就把班级上的情况讲了个七七八八。

  中午,何洛取了饭盒回到座位上,短发女孩儿李云微风风火火跑过来,将赵承杰挤到一旁。

  去去,上我那儿坐着去。她挥手,你霸着何洛一上午了。

  你说话真难听,好像我欺男霸女一样。抗议归抗议,赵承杰还是乖乖地拎着饭盒和水壶走到后排去,在章远的长腿上踢了一脚,靠,也不管管你同桌,越来越猖狂了!

  你有能耐,你管。章远懒懒地说。

  我同桌才不需要管。赵承杰偷换概念,看起来就是通情达理的女生。

  你说谁不通情达理?李云微转身怒喝,你今天要是再吃了饭不擦桌子,等我收拾你。

  何洛喜欢这个大嗓门的女孩儿,佯怒时眼睛瞪得溜圆,带着三分豪爽的江湖气,小兔牙,像年轻时的米雪。

  事实证明,李云微的确是个豪爽的女孩儿。她无论做什么都拖上何洛,上体育课她站旁边,买零嘴会给何洛带一份,甚至每到课间都要问:何洛,洗手间,去不去?

  章远捂住耳朵,你不用什么事情都大声喊出来吧?

  李云微哧哧地笑,大力拍他的肩膀,同去同去啊,反正都一个方向。她这样毫无芥蒂地和章远开玩笑,何洛怎会不羡慕?

  何洛并不是拘谨内向,和男生说话都要面红耳赤的女孩儿。不几日放学后,就有原班的男孩子在教室门前喊她:何洛,这一期的《大众软件》有仙剑的攻略,你要不要看?

  她跑到门外,和男生絮絮地说了两句,回来时看见章远抱着书包,坐在她座位上,翻着桌子上的演算纸。

  不要乱看!何洛急忙跑回去,按住。

  第5节:Chapter 2快乐在唱歌(2)

  已经看到了。他阴险地笑。

  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何洛这句话说得心虚。她画了满纸的八头身,侧脸,削肩长腿,他能看出是他自己么?

  你都看什么漫画?画得很像《双星记》。他说,少女漫画我也只看过这个,线条很干净,不过故事节奏太慢了。

  是,是《双星记》。不要和别人说呀。何洛飞快地收起本子。就算这个每天嚷着智商140的家伙看不出,不等于别人也看不出。对于自己的形象特点,当事人观察得最不仔细。

  我从没有揭发过你上课走神啊,好几次了。章远摊开双手,说得她像一个惯犯。

  是是,你罩着我。不过,今天我可没带饼干。

  《大众软件》借我吧!

  我没要。

  为什么?

  我已经通关了。

  好多支线!你都玩遍了?章远痛心疾首,哎,门口报亭卖完了,这期销路特别好。拜托借来看看吧。

  嗯,好吧,晚上我打电话给他。

  谢了!我请你喝冰红茶吧。章远等着何洛收拾书包。

  不,酸奶。

  为什么?红茶解渴。

  酸奶助消化。何洛坚持,又补充说,我妈说的。

  嗯,的确,你吃那么多零食。章远呵呵地笑。

  洛洛,吃饭了!何妈大声喊着,回来就在那儿乱翻,也不过来摆碗筷。

  哦,哦!何洛应着,仍不停手,一只只箱子找过去。

  找什么,又有什么宝贝不见了?何爸举着报纸踱过来,还不洗手去?看你弄得尘土飞扬的。

  爸,我的《双星记》呢?

  双星……那不是鞋吗?你找书看?何爸叹气,放下报纸,从书柜上层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幸亏你没去学文,喏,《双城记》,英国小说家狄更斯的代表作之一。

  哎呀,我知道,《双城记》的背景是巴黎和伦敦,讲一个高尚的男人为爱情牺牲。何洛推着父亲,来来,别挡着书柜,我要找的是一套漫画书。

  你那些小人书啊,我都扔到阳台上去了。何爸蹙眉,多大孩子了,还看漫画!

  天,那都是我的宝贝啊。何洛哀叹一声,推门直冲阳台。

  穿件衣服,外面冷!何妈从厨房里探出头,这丫头,还看漫画,怎么也长不大?

  长不大倒好。何爸小声和妻子咬耳朵,她一说《双城记》,就只想到伟大的爱情故事。

  难道不是?何妈挥着菜铲,用手背敲敲丈夫的额头,也就你能看到什么折射出的波澜壮阔的法国大革命,我们娘儿俩都是小市民,可不是历史系的高才生。

  何爸呵呵笑了两声,不无担忧地说:最近是不是总有男生打电话找洛洛,一聊就是半个小时?

  又不是洛洛打给别人,你怕什么?何妈一挺胸,我信得过女儿。

  是,你们娘儿俩总背着我说悄悄话。何爸说得有些凄凉,两个女人总挑他看新闻的时候躲在书房中唧唧喳喳,分明趁他无暇分身,将他从家庭讨论中三振出局。

  那个男生是何洛早先的同学,留在文科班。何妈尝了尝西红柿牛肉汤的咸淡,如果洛洛对他有什么意思,哪能那么坚决去学理?

  何爸想起女儿学理的理由,再一次感到很受伤。

  学理出路多,全年级前三十名,哪儿有学文的?何洛亮出全学年榜单,北大清华一共招收几个文科生?

  看来今天需要多吃一碗肉汤。

  早春的阳台还能当天然冰箱。何洛翻开几棵白菜,在纸箱中找到自己的珍藏。她鼻子通红,捧着《双星记》,如获至宝。

  大笑的赛瓦,穿宽大白衬衣的赛瓦,斜背着书包的赛瓦,满脸黑线的赛瓦,的确很像章远。尤其是在第四册里,赛瓦和安妮选修同一堂体育课,穿T-shirt、短裤的赛瓦,夹着篮球,微笑着站在场边,神态和章远如出一辙。

  真羡慕安妮呢。何洛举着书,仰面倒在床上。

  我借给你《大众软件》,你要教我打篮球。何洛心中默念着,把手中的水杯向前一送,佯装是一本卷起的杂志。不行,这个表情太横了,好像别人欠自己钱一样。她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摆出各种笑脸。

  还是把书背在身后,然后歪头,眯着眼睛笑,这样够俏皮吧!何洛嘴角还带着白沫,摆个姿势。太嗲了,自己已经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丫头,你刷牙也要十分钟吗?何爸砸门。

  洛洛,快出来吧,急死你爸了。何妈忍不住笑,他今天晚上汤喝得太多了。

  第6节:Chapter 3微笑的预感(1)

  Chapter 3微笑的预感

  因为风都会转弯有个微笑的预感

  吃冰激凌的嘴唇有柠檬香

  甜甜的迷惘酸酸的释放

  –侯湘婷·《微笑的预感》

  章远真的要教何洛打球。

  四月底开始举办各年级的女篮比赛,在李云微的大力怂恿下,何洛半推半就地参加了。一众男生乐呵呵地做了名誉教练。

  红星幼儿园史上无敌皮球女王–何洛,宝刀未老。和赵承杰比赛原地运球,她的速度更快,坚持时间更长,拍到兴起还唱起了儿歌,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几个女生围上来,唧唧喳喳,连挖苦带起哄,赵承杰的头瞬间大了许多圈。他气鼓鼓地走到篮球架下,这帮丫头太嚣张了。

  要讲策略。章远起身,脱去校服外套,擒贼先擒王!

  对,灭灭你同桌的威风!赵承杰扬起右手,眯着眼,比画了一个射击的姿势。

  不,是你同桌。

  章远将衣袖挽高,走到场中心,你来拍球,我来断。

  他站得这样近,何洛捧着暗褐色的篮球,视线沿着黑色的缝线来来回回,在他炯炯的目光下开始紧张。才拍两下,球就砸上脚背,滴溜溜滚到一旁。

  章远把球捡回来,还没上场,先被自己吓死了。

  这次何洛拍得认真,篮球嘭嘭地撞击着水泥地面,红褐色的影子几乎连成一线。

  断!章远大喝一声,下一刻篮球已经在他手中。

  那么大声!好人都会被你吓出心脏病!众女生在场下张牙舞爪,这次不算。

  章远微笑,不再出声,向前探身,微微屈膝。何洛学他的样子,压低重心,将击球点从身前转到右侧,依然没有逃脱连连被断的命运。

  我认输啦!右臂已经酸痛,不如乖乖投降。

  我集中精力才能断你,已经很不错了。章远将篮球单手抱在身侧,左手一把捉住何洛的手腕,你们几个丫头都过来。他和何洛并肩站着,摊开她的手掌。

  右手落在章远宽大的掌中,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滑过她的掌心,你们看,这里最脏,说明她完全是用手心控球。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五指持球,要有弹性,切合球面的弧度。他调整着何洛的手指,不要这么僵硬,现在不是练习九阴白骨爪。

  怎么可能不僵硬,就连后颈上的皮肤都被抻紧,转头也变成难度系数4?0的高危动作。何洛机械地点头,装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

  章远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边示范边讲解,喏,运球时膝关节微屈,重心压低,这点刚才何洛已经注意到了。还有,目视前方,不要只看球……

  他还说了什么?何洛记住不多。只记得章远的手大大的,暖暖的,虽瘦,却很有力量。她攥紧右手,掌心潮湿。

  看女篮比赛是一种娱乐!比赛当天,章远乐呵呵地说,球一直在地上滚,像不像捉鸡下酒?

  我看好咱班女生。赵承杰说,高婷婷有海拔优势;李云微这个大前锋,彪悍得很!白莲打球很镇定,用脑子;何洛最认真,运球也很稳。

  那田馨呢?章远问,她可是你亲自拉上场的。

  嗓门大啊!以前练美声的,别人过来就可以高叫‘非礼呀’!

  这你都知道。章远故作严肃,总有女生冲你喊非礼吗?

  六班女生得了十分,已经是压倒性胜利,因为对方总共只有四分入账。林淑珍笑逐颜开,请女篮队员和陪练们喝饮料。章远去跑腿,选了一袋子红茶、绿茶、可乐、雪碧。他站在柜前想了片刻,回身从架上取下两份草莓酸奶,老板,这个也算上。

  何洛打球的时候比上课认真,吃东西的时候比打球认真。她揭开塑料封盖,把背面沾上的酸奶舔得干干净净的,鼻尖上沾了一点儿尚不自知,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手舞足蹈地形容着比赛时的感受。

  赵承志问章远:你看什么呢?

  何洛的白鼻头。

  众人望过去,大笑。

  白莲说:章远眼神真好。不无揶揄。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平日里很用功,也不大声说笑,但在赛场上果断利落,总会抢到对方的空当。今天她摘掉框架眼镜,把平日的麻花辫拆成马尾,一扫浑身的学究气,竟然是个高挑、靓丽的女孩儿。

  这样的女孩子,聪明内敛,再有一张漂亮面孔,谁会不喜欢?

  白莲又写得一手好行楷,常常被老师们叫去刻钢板。章远的数理化虽好,但英语成绩向来走势低迷,语文成绩像坐云霄飞车。他最头疼各类基础小测验,看到白莲捧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便走上去问:听说周五要测验,透透口风吧。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白莲从不徇私,她把本子递过去,拿去让课代表发了,我钢板才刻一半。

  章远伸出的手又缩回去,难怪高放总说你不够义气!

  白莲本以为他会接过去,托着的手一松,作业本散了一地。老师向来用她的做批改样本,放在最上层,此刻惨兮兮跌在值日生刚拖过的地面上,封皮迅速洇上深灰、浅灰。

  第7节:Chapter 3微笑的预感(2)

  章远知道她一向爱惜自己的书本,心中连说惨了惨了。

  果然,其他几个女孩儿买了冰激凌回来,看到白莲面色铁青,纷纷过来安慰。

  哼,平时的绅士风度都是装的!李云微冲他吐舌头,回头我就和你画三八线。

  哈哈,还是告诉高放吧!田馨眼睛一转,你说,他会不会为了白莲两肋插刀?不过,是插在章远两肋上。

  不要乱讲!白莲有些懊恼,不要总把我和高放扯在一起!

  她为什么着急要撇清和高放的关系?何洛想着,咬一口红豆冰沙,一线凉意从最后一颗大牙钻进去,微微酸痛。

  这是怎么了?她很看不起自己。白莲也是这两个月来新结识的好友,此时不是应该说两句宽慰的话吗,怎么乱吃飞醋?

  啊,吃醋?何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没错,章远是又聪明又阳光的男孩子,谁都喜欢多看两眼。但吃醋不是很小肚鸡肠、很世俗的吗?

  自诩开朗、豁达的何洛想不明白。但她立刻决定站在白莲一边,和庸俗小女人心态说再见。

  我也最看不上小气的男生。她笑笑说。

  我也不需要你看上。章远飞快地撇下一句。他本来一直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四个女生就是六千只鸭子,叽叽嘎嘎吵完也就算了,但某人的话听起来就是刺耳,什么叫小气的男生?他章远什么时候和女生红过脸、吵过架,甚至给过女生冷言冷语……

  这个问题有些底气不足。

  刚刚那句话就很冷,很斤斤计较。他看到何洛的目光挪到窗外,嘴角耷拉着,吃棒冰的时候居然都心不在焉。

  章远拿过白莲的本子,回头我给你买一个本子皮。

  不用了。白莲看气氛变得沉闷,连忙打圆场,哎,又不是什么大事,算了算了。

  大姐,你是要我背上小气鬼的恶名了?章远笑着,看看何洛。她置若罔闻,仍然在看窗沿上跳来跳去的麻雀。

  章远拿着白莲的本子研究了半堂课,提起钢笔在封面上勾了几下。有了叶脉和花茎,斑驳的灰色变成一株墨荷。他在花苞下端端正正写了两行字:

  高一(6)班

  白莲

  他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将本子一路传过去。

  本子经过何洛手中时,她眼睛亮了一下,飞快地扫了章远一眼。白莲拿到本子,笑着扬扬手,唇边有一个好看的酒窝。何洛看了一眼她,又想了想他,心中有莫名的委屈。

  放学后,何洛和几个女生一起打羽毛球。章远拍着篮球过来,打得不错嘛!

  白莲把球拍递给他,努努嘴,你未必打得过何洛。

  哦?比比看啊!章远转转拍子,挥了两下。

  你们打吧,正好我累了。何洛将球拍塞给白莲,回教室拿书包。

  她又驳了自己的面子。章远有些气恼,挑球的时候险些错手将拍子扔掉。他看着何洛从教学楼出来,穿过操场,一路笑着和相识的同学说再见。

  田馨乐颠颠地跑到操场上,可算扫除完了!谁分我一个拍子?

  给你!章远将球拍塞到她手里,急急忙忙抓起书包跑了。跑出校门,站在路口四下张望,哪条人行道上都没有何洛的身影。他站在街角,犹豫半晌,极不情愿地回校园内取单车,刚一转身,看见何洛就站在校门口的书摊旁,举着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何洛!章远喊她。

  有事吗?她语调冷淡。

  呃,没事儿。他一愣,自己为什么追出来?刚才想了很多话来揶揄何洛,怎么都忘到爪哇国了?你怎么两边脸不一样?看得出她右侧面颊鼓起来了。

  能有什么不同?

  这边,含着糖呢?看起来像嘴里塞满坚果的松鼠。

  牙疼!何洛嗔道,莫非脸都肿起来了?她摸着脸颊,把漫画放下。真丢人,没有地缝可钻,赶紧去赶公车。

  去看医生了吗?章远追上来。

  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何洛捂着脸,抬眼看他。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不是牙疼?还这么多问题。少说两句吧。章远笑着。

  何洛故意不与章远并排,走在他斜前方一步左右。沉默着,谁都不说话。

  五月份的北国,正是烟柳满城,花圃里碧桃和连翘交错地开着,嫩绿、粉红、明黄,种种色彩都在夕阳中温柔起来。两个人越走越慢,似乎都留恋路边风景。

  停在站牌下,何洛说:我在这儿等车。

  我每天骑车。章远说,也停在公车站,要记得看牙。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生,原来是我家邻居,改天把电话给你吧!

  好,谢谢。

  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吧。章远说,又急忙补充,回家就问我妈去,第一时间告诉你,万一你晚上疼得睡不着呢?

  止疼片咯。何洛报了一遍自家电话,又不是急性阑尾炎,哪有那么要命。

  阑尾可要开膛破肚。章远托着下巴做沉思状,这我爱莫能助,谁让我不认识屠夫呢?!

  什么屠夫?何洛一愣,跺脚,只有你割阑尾才找屠夫!

  也忘了牙疼。

  2路汽车每三分钟一班。何洛上了车,想起章远认真地说我不认识屠夫,忍不住笑起来。因为那一句多嘴,何洛都不敢再看他,生怕再说错什么,令他讨厌自己。可他似乎没有,还追过来,嘱咐她要看牙。

  何洛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但是我也不需要你看上,又算什么呢?这句话变成一颗蒺藜,钩在何洛心上。那你需要谁看上?白莲吗?真想千万次地问!

  章远见她不说话,忙道:好好,你说保密就保密。可是总有小女生来找我,你不要吃醋,也不能生闷气哟。

  自作多情。

  啊,你没发现吗?章远摸摸下巴,我还是很帅的,你要看紧点儿。

  那你不能自觉点儿?何洛哑然失笑。

  噢,那我就自觉点儿吧,看在你给我带菊花胖大海的份儿上。章远也笑了,哎,我都没吃饱,再去吃点儿吧,苹果派如何?我最喜欢了。

  你不是最喜欢红茶吗?何洛眉毛一挑,眨眨眼睛揶揄道。

  还说你不吃醋!章远笑了一声,躲开何洛的流星拳,侧身弯腰,附在她耳边说,不过,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第23节:Chapter 2少了你该怎么办(1)

  Chapter 2少了你该怎么办

  谁跟我吵吵闹闹谁让我觉得骄傲

  一个人有多悲惨你知道

  少了你的我该怎么办

  少了你的天该怎么蓝

  你我的甜蜜暗号今后将没人知道

  只有在我的心里天天听到

  –曾宝仪

  班主任林淑珍在五一长假时结婚了。同学们送她一个婴儿大小的洋娃娃,小天使造型,还带着一对淡蓝的薄纱翅膀。

  现在的玩具真了不得,一个娃娃就要一百五。李云微咂舌。

  一分钱一分货。何洛说,这娃娃可不是橡胶的。它各部分都是陶瓷,就连脸上的腮红、嘴唇都是烧陶瓷的时候就加上的,老板说放上十几年都不会褪色。

  白莲笑道:小林老师也就是摆着新鲜两年,等她有了真娃娃,假娃娃就顾不过来了。

  唉。田馨看到林淑珍从操场经过,语出惊人,上个月还是处女的女人啊。

  几个女生瞪大眼睛看她,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田馨摊开手,别告诉我,你们上保健课的时候都睡觉了。

  懒得理你。李云微挥手,问,谁见过林老师的老公?

  何洛想起年初的庙会,说:我见过。两个人本来亲亲热热的,一见到我,林老师立刻把男朋友甩开了。

  知道为什么吗?田馨鬼鬼地笑,那天我去英语办公室,老师们聊天时说,林老师的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虽然她们声音很低,可我是受过专业辨音训练的啊!

  啊,这样啊!众人恍然。

  唯恐上梁不正下梁歪。

  怪不得她从来不在班上强调不许早恋,原来自己就是反面典型。几个女生笑得开心。

  也不算反面典型。林老师当年也是省大英语系的高才生。何洛冲林淑珍粉红色的背影努努嘴,看她现在不是挺幸福的?

  嫉妒吧,羡慕吧!田馨揶揄着,那就迎头赶上啊!

  李云微说:何洛,你和我同桌都是特别有老猪腰子的人(作者注:大家懂吗?东北话,形容一个人有主见,执拗),怎么现在真真假假,前怕狼后怕虎的?

  白莲也说:就是。两个人还可以取长补短,咱们小学的时候不还有什么‘一帮一,一对红’吗?

  想到取长补短,回家时何洛问章远:昨天的英语考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卷子的字太小,答得我都对眼了。章远转身倒退着走,做出斗鸡眼。

  咦,我的眼睛怎么就对不上?何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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