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私：我撞见母亲红杏出墙（1）
采写：记者张庆 通讯员段砚
口述：绵绵(化名)
性别：女
年龄：20岁
学历：本科
职业：学生
中午一点半的报社大厅，静谧空旷。靠墙的沙发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中年人，绵绵(化名)梳着马尾辫、斜挎着一个大帆布包，宁静地站在墙角的玻璃侧门边，阳光恰到好处地从她身后窗帘的间隙中斜扑过来，温柔地打在她橙黄色的T恤上，给她的半边身体披上一层金色的光彩，使她在原本幽暗的大厅里格外抢眼。
我径直走到她面前自报家门。她一边用微笑跟我打招呼，一边小声说：“我要给你讲的事情挺不好的，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你是第一个。我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悲哀。”绵绵的声音越来越小，笑容渐渐消退，留在脸上的是明显的尴尬。
看不惯爸爸
我生活在一个让我感觉不到温暖的家庭。我爸、我妈关系不好，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我不知道。在我的印象里，好像从我懂事、有记忆开始，他们就没好过。他们跟那些成天打架、互相羞辱、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对方的夫妻不一样，他们俩是谁也不爱搭理谁，同住一个屋子里，却总跟没看见对方似的。
他们也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我爸原来在一家工厂上班，后来下岗了在我们社区做物业管理。我妈是学行政管理的，在机关工作。他们结婚已有二十几年了，可是无论性格喜好还是生活态度、价值观念等等，他们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和矛盾，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妈是那种很独立、很有抱负的女人。无论环境怎样，她总保持着一种上进的心态，从没放弃过对事业的追求。生活中，她也应该算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人，善良、朴实，不喜欢搬弄是非。我爸则刚好相反。他不求上进，得过且过，有事没事还喜欢议论别人、挑拨离间。
我承认，我喜欢我妈，并且和她一样看不惯我爸。这么说你不一定能理解，给你举例子吧。很多时候，我们都觉得我爸不像个男人。他特别能够安于现状，一点事业心都没有。
除了做家务，他好像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和特别钟爱的娱乐，他不看书、不看报、不看电视，甚至也不打牌、抽烟。他每天一回家，就是洗衣、做饭、拖地，完了以后就一个人开始唠叨一些婆婆妈妈的事。照理说，我和我妈应该为不用操心家务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是，我说不清为什么我们始终高兴不起来。
而且我最不能接受的是，我爸这个人特别势利。他没有钱，可是他非常看重钱，却又不愿通过自己的努力劳动去挣钱。别人下岗了，到处奔波找机会再就业。我爸呢，就成天呆在家里，哪也不去，幻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发生在他头上。我妈终于看不下去了，托朋友帮他找到了现在的工作。
不离婚是为了我
有很多时候，我爸的行为让人哭笑不得。比如说，他为了买一台洗衣机，可以不考虑路费，跑遍武汉三镇大小商场，为一二十块钱的实惠津津乐道；我现在学的是广告设计专业，就是当初在我爸的强迫下学的，因为他觉得学这个将来挣钱容易。你知道，艺术院校的学费是相当贵的。在我准备填报高考志愿时，我爸就成天拿着高校招生简章研究，他不是比较师资力量、教学环境，而是想知道同类专业哪个学校收费最低。最后，他终于发现河南某所职业艺术学校收费最低，就极力向我推荐。
我当时觉得特别气愤，我自己做主报了湖北最好的美术学校，我不认为应该跟我爸商量，我们的价值观太不一致，无法沟通。他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你觉得他这样是为我好吗？我很难理解。
这样说我的爸爸，好像有些诋毁他。但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我不觉得他有多么值得我爱他。我想，我妈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我曾经劝过我妈和爸爸离婚。在我看来，凑合一个不幸福的婚姻，肯定比分手让别人议论一阵子之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更难受。但是我妈跟我们这代人不一样，觉得离婚是件丢脸的事情，宁肯让自己难受，也不愿意被别人议论几天。
当然，他们不离婚的原因，一定程度上也可能是为了我。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没有必要为了谁牺牲自己的幸福。而且，一个家庭里，父母不和谐，孩子的感觉也不会好。我把这些想法跟我妈谈过，她对我说：“你爸爸本质不坏，他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咱们怎么能抛弃他呢？”
我真服了她。要说人性的压抑，我想我爸妈就是典范了。不是说一个孩子认识爱情首先就是从自己的父母开始的吗？所以，我不相信爱情，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种所谓天长地久的爱情。我只知道，我的父母在他们的婚姻里很不幸福，但是他们却非要努力地维持这个婚姻给别人看，两个人在家里互不理睬，走出去却还要满脸堆笑地让别人以为他们是一对和睦夫妻。
一个男人黑色的背影
我从他们的身上，深切感受到爱情的不可靠，和一种骨子里的虚伪。我越来越不喜欢回家。读高中时，我经常在学校把作业做完才回家。上大学后，由于我是走读生，我就每天等到图书馆关门才走，回家就洗澡睡觉。我在学校是个很活跃的人，生活状态很积极。可是一回到家，只要父母都在场，我就仿佛陷入地窖一般，我很沉闷，我妈也是。
今年暑假，我参加了社会实践。我喜欢那份工作，干得非常投入，经常主动要求加班，我妈也很支持我。可是最近每个周日到周三，也是我爸上夜班的时间，我晚上回来，总能看见我妈在客厅打电话，而且一聊就是很长时间。我问她在和谁说话，她就匆忙地挂断电话。我发觉有些不对劲，但又不敢多想。
可是，前天单位实在没有事，我就早早回家了。到家的时候，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我敲了好半天，我妈才边出来边扣扣子，说她在洗澡。我觉得她在撒谎，凭我对她的了解，洗完澡，她身上应该是有水珠和沐浴露香气的，可她身上什么都没有。我看见卫生间的门紧闭着，就径自去了我妈的房间，我发现床单明显是刚被整理过的。
我有一种直觉，刚才肯定有一个男人在，而且他就躲在洗手间里。于是，我对我妈说我想上厕所。我妈的神情很慌张，说洗手间很脏。我当时本来想说，我自己去冲干净。转念一想，如果我真这么做，结果可能就会很尴尬，就回了自己屋。我把电脑打开，故意把音乐声调大。因为我知道，那人要逃走了。
我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个男人黑色的背影。我当时大脑一片混乱，惊愕和憋闷混合着羞辱。而且，我忽然想到了我爸，觉得他真可怜。虽然他没有什么事业上的成就，但是至少他是很顾家的；虽然他喜欢唠叨，斤斤计较，但是他维护的也是我们的利益，只是他爱的方式太难以接受了。他从小生长在非常传统的家庭里，他不懂得、也不习惯在生活中有什么感情的表达要通过语言。他一直被妻子、被女儿看不起，他很无辜。
我知道我妈这样做也有自己的苦衷，因为她的丈夫并没有给过她幸福的感觉。她有错吗？她没有啊。以前我一直劝她放弃不愉快的生活，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可这一切真的发生时，我真的很难接受。被伤害的那个人是我爸爸，我不愿看到他受到这样的伤害。
这件事发生后，我第一次反省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我和妈妈对爸爸一直很冷漠，其实我们欠他很多。
回想整个和绵绵交谈的过程，她的达观和伤感牢牢地抓住我。她说到父母的一些细节时，我总是忍不住会跟着沉默上几秒种。
绵绵说她永远也不会把这些事说给爸爸听，因为那样爸爸受到的伤害会更大，所以她宁愿独自守着这个秘密。但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会用行动给爸爸更多的关怀。
记者手记：离不开的人
记者张庆
接触过很多孩子讲述者，内容都是父母其中一方的外遇。但像绵绵如此矛盾的，还是第一个。毕竟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绵绵是那么地不喜欢爸爸，而希望妈妈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亲情的血液一直默默流淌在我们的身体内，有时我们会因为太习惯，而忽视它的存在。但在遇到抉择和冲突时，亲情的力量一定会跳出来，站到第一位。绵绵希望爸爸妈妈分开，当这个机会真的来临时，爸爸给予她的血液，将她潜藏在心底的爱激发出来，这才发现给予她生命的爸爸是多么重要。
亲情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很多万恶不赦的坏人，在逃亡时，甘愿冒着巨大的危险，见老母一面。犯人在被执法前，写的最后一封信通常也是给亲人的，且字字真切。
亲人间没有化解不了的矛盾，特别是自己的父母。也许你对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意见，但你离不开他们。希望绵绵能够用自己的爱，去为父母的关系找到最佳的解决途径。无论最后他们是否还在一起，他永远是你的爸爸。请一定收起你的冷漠，给他关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