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黑夜情人（1）
讨厌的人伸出援手
全餐厅里，我顶不喜欢的人就是万强。其实他长得不难看，甚至有点像演员孙红雷，小平头，小眼睛，酷酷的模样不爱说话。万强很受小女生欢迎，但是我就是讨厌他的作派，我认为他是在卖弄，故意对别人体贴，然后让人造成一些误会。
那是2005年，在这家餐厅里，我是服务员，万强是厨师。午餐时间，大伙全聚集在食堂，吵着嚷着让他给我们再开个小灶。万强烧菜水平一流，他烧的白菜也比盒饭里的肉好吃啊，这是实话。我一边吃，一边斜着眼睛望着其他女服务员对他抛媚眼，心里很烦。我是个直爽女孩，见到这样嗲来嗲去的场面，觉得恶心，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当时的生气其实是因为嫉妒。
我见过万强和一个女生坐在江滩谈心，那时候，我正下夜班。他连忙站起来对我笑笑，我头一仰，走了。
我讨厌他，从心底讨厌。他可是结了婚的人啊，怎么可以乱勾引小姑娘？
我和万强的激烈矛盾是在那次集体唱歌后爆发的。歌唱完了，大家的情绪都很高，前厅的月月摇晃着万强的胳膊，“今天我们不回去好不好？”在大伙的嬉闹声里，我一大吼，“你要不要脸！”这句责骂是对月月的，我又转头对万强发了狠话，“和你这样的风流鬼做同事，我觉得丢人，下个月，我就辞职！”
同事们都安静了，几秒的沉默后，有人突然冒了一句，“阿蒙你那么激动干吗？喜欢人家啊？”大家轰地笑了，我的脸憋得通红。万强瞄着我，也笑。
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了他？这句话让自己也震惊。来不及多想，我又和老板娘发生了矛盾。因为一点小错，老板娘不给工资，而我急着回家见生病的妈妈，这下可急坏了。
我躲在厨房里，呜呜地哭，冷不丁有人拍了我肩膀，是万强，“怎么了，丫头？”我心里堵的话全倒给了他。“没事，交给我了。”两个钟头后，万强拿了钱，一分不少地给了我。“你怎么要到的？”我脸上的泪还没干，又惊又喜。他狡黠地笑了，“你不是说谁都喜欢我的？老板娘也不例外啊！”我被他逗乐了。
拿到了钱，我顺利地回了家乡看妈妈。这件事情，我打心眼里感激万强，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变。
烫伤事件激发爱情
探望完母亲，我回到武汉。因为得罪了老板娘，餐厅的工作我做不下去了。和同事们告别的时候，万强突然拉住我的手，问，“如果有一天，我开了餐馆，你来帮我好不好？”我当这是句客套话，就点头答应了。
没想到三个月后，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听见他一句“喂”，我承认那一瞬间，我的心怦怦直跳。“丫头，你答应我的事情没忘记吧？我的餐馆就在东西湖，来帮忙啊！”万强的邀请，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工作的机会，我想都没想就答应过去了。
来到他的餐厅，我才发现这个男人有着难得的上进心和勇气，这些年来，他默默打工，吃过很多苦，终于能自己经营餐厅，要做一番事业。我对他十分钦佩。
万强看中我的勤快和爽朗个性，和我说好，还是让我做老本行，服务员，每个月800块钱，包吃包住。我点头说好，没想到这一答应，就延伸出了一些枝枝蔓蔓……
和万强接触越多，对他的了解也越多。他的妻子长期在农村老家，儿子已经3岁，住在他父母那里。为什么那么长时间分居？为什么餐厅里没有他妻子来帮忙？为什么平常他连妻子的电话都没有接过？这些都是疑问，深埋在我心底。我想问，但我不敢问，我怕自己问了，会爱上他。
然而感情这回事，是执着又微小的火星。越是想扇熄它，它反而随风呼啦啦地烧起来。
如果不是那次厨房里的危险事件，我还会继续把对万强的好感埋在心里。那天，他烧菜的时候不小心，一壶开水泼在了身上，那是9月，衣服单薄，他大叫着跑到前厅。
所有的人都呆了，扶他上楼的都是万强的亲戚。看着他痛苦的脸，我多想冲上去帮帮他啊，可是一次又一次，我提醒自己：我只是个服务员。
我只能和所有服务员一起，在楼下猜测我们的老板被烫到何种程度。那种感觉是焦灼的，煎熬的，我忍不住直掉泪 。
趁大家都去忙碌，我还是偷偷溜到万强房间。他身上起了好多水泡啊，满布在胳膊和腿，我一下子大哭起来。他愣了，艰难地对我说，傻丫头，你哭什么呢？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眼泪掉在他脸上，他慢慢朝我靠拢……我们接吻了，亲吻是他疼痛的最好良药。亲吻是安抚我内心最好的方式。我那么轻地为他吹伤口，给他擦药，“我爱你。”这句表白，我压抑得好辛苦。
他的离婚我的希望
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万强的呢？后来，我们躺在床上，这是我们常常讨论的问题，或许是在一个餐厅打工时，或许是后来我为他打工时。不管是哪个瞬间，从现在起，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羞涩，我是那么不齿那些做第三者的女孩子，可今天，我怎么也成了这个角色呢？
万强对我很好，好得让我觉得自己是他的孩子。他宠爱我，前天我还在咳嗽，他今天就送来了一件羽绒服，“注意身体，别感冒。”我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他说因为你还小啊，你还是小丫头啊，我也有儿子呢，当然知道怎么照顾小朋友啦！
这是句玩笑，我也听得出其中的含义。他在对我暗示：我是有家的男人，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白天，我们各干各的活。他忙着监督别人进货，烧菜，我则做好我的服务员。我们甚至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而到了晚上，我会悄悄地去他的二楼，用他的胳膊做枕头，用他的胸膛当棉被……那时候，我就觉得很幸福。
有点像演戏，但是我们都很投入，很认真。我不想让店里的员工瞧不起他，所以小心翼翼地扮演我的“服务员情人”角色。万强也说怕我受伤害，所以不忍心公开我的身份。
其实谁都明白，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游戏，所以一开始就把身份亮明，只会造成后来难以收拾的局面。
然而，去年秋天，万强妻子突然来到店里，让我对这场戏的结局，有了幻想和期望。
她突然到来，让万强一惊，更受惊的人，是我。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女人并不显得土气，只是她一来店里就皱眉，没有笑过。
她在明处，我在暗处。她怎么会想到这店内来来往往的服务员里，其中一个会夜夜在她的丈夫怀里取暖呢？想到这里，我有些得意，又有些羞耻。五味杂陈。
她和万强住，我只能住到宿舍去。那些夜里真折磨人啊，我开始失眠，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在亲热呢？肯定是的，毕竟是夫妻。可我一想到那些就难受，就想冲过去，想把一切摊开了说。
两天后，他们在店里大吵起来。我偷偷贴在门边听，门突然被撞开，他妻子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临走，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心惊胆战。
她发现什么了吗？事后，我问万强，他说没有。你别问了，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自己扛着，扛不住的时候，也是全盘崩溃的时候。
万强说，我要去家乡办离婚，离婚和你无关，我只是忍受不了这要死不活的婚姻。我很失落，他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自己。
即使是为了自己，我也有希望不是吗？他如果成为单身，我们就能好好地在一起了。我目送他走，盼望他回。
我的感情需要阳光
一个星期后，万强回了，他带着犹疑的口气和我商量，“唉，蒙蒙啊，我的婚难得离……”他们是乡里乡亲，又是熟人做的媒。孩子正是成长的时候，父母离婚对他不好，再加上，老人知道了，极力反对……我打断他，“好，我知道了”。
我的心很受伤。万强不知道，他这回去一趟，给了我多少希望，他的回答，又让我多么痛苦。
其实我很不明白，为什么常年不在一起，感情破裂到如此程度的夫妻，比如万强他们，就是不肯离婚呢？
这样的日子，我很累了。谁能体会这样的心情呢？白天，我在冰冷的水里洗碗，手指冻得生疼。边洗边注意我爱的男人，他在忙碌，他是老板，可是即使他从我身边经过，眼睛也不会瞟我一下。
我们的工作时间很长，从早到晚，12点还有客人消夜，我忍着困，守到最后。同事劝我，“蒙蒙，你为什么那么拼命哦，这样拼命又不给加班费！”他们不懂，我只能默默体会。只有我，是扒心扒肝地为万强做事，我是他的人。
工资没有地方花，因为太忙，也因为万强无法陪我逛街。趁午休的时间，我去江汉路买了件男式外套，悄悄地放进他的房间。
第二天，万强就穿上了我给他买的衣服，那件衣服700块呢，几乎用去了我全部的工资。可是我开心啊，那是爱的标志。我们那见不得光的爱情似乎就只剩下这点默契，他穿上我送的衣服，就是在表达接受我的爱。
然而，即使他穿的每件衣裳都是我送的，他也是别人的男人。配偶栏里的名字，不是我。
这个第三者的爱情故事有点特殊，我们之间没有他妻子的干涉，可是我突然决定想退出。我明白，离开后的夜里我还会失眠，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我已经习惯他的胳膊做枕头。我也明白，离开后，我的心也许再也无法接受另外的爱人，可是我偏偏是自尊心比爱情要高一点的女孩，我的感情，需要阳光和祝福，而不是餐厅里的油腻，日与夜的演戏和躲藏。如果不是经过那些光与暗的交替，我不会明白这份痛苦的意义。
我在给万强最后的时间期限，这个期限我没有说出口，到今年春节以前，如果他仍旧不能获得自由，我将悄悄地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