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之汉｜可恨！公公骂我女儿是孽种……

　　倾诉女主角：雪婵(化名)，39岁，主管

　　原定的采访对象没来，也不接我的电话，我正有点郁闷，桌上的电话响了，是一位陌生的女读者打来的，她叫雪婵。心事重重的她开口就说：“如果两代人闹不开心，是不是大家一般都指责年轻的一方?我觉得这种习惯思维要不得，一定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下班后，雪婵带着女儿一起来到报社。她告诉我，其实她老公也在楼下，但他不肯上来。“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毕竟这次的倾诉牵涉到他的父母。”

　　嫁给孝子，做了孝媳

　　十几年前，我和老公通过第三方介绍相识了。当时社会风气没那么现实，择偶标准还比较重人品。老公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老实，我觉得不错，就开始谈朋友。不久，他母亲突然中风，本来按我俩的关系还没到上门的阶段，可因为这突发情况，我还是跟着他到医院探望了他母亲。还好，没多长时间他母亲就出院了。事后他无意中聊起，在医院里他帮母亲洗头擦身，这让我非常感动。我把这个情况回家讲给我父母听，他们也都觉得这份孝心与体贴非常难得，认为我这个男朋友是个好青年。

　　我们整个家族，一向很注重尊老。我外婆一直生活在舅舅家，很多年没有收入(最近几个月才领到市里的养老补助)，舅舅和舅妈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外婆心情始终很舒畅。正因为有这个大背景，尽管老公是个普通职员，家境比我家差一大截，也没有婚房，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结婚后，我不想让老公委屈地住在我娘家，就和他在郊区租了一间房子，与另外四家共用厨房。那里条件真的很简陋，自来水只有小手指一半宽的流量。但我和老公过得其乐融融。我怀孕后，一直没麻烦婆婆和我母亲照料，直到七八个月，他们都觉得我每天挺着肚子爬又高又陡的楼梯实在太危险了，我这才回娘家休养。

　　女儿还在我肚子里时，我和老公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攒出钱来，买了一套一室一厅，装修得很简单。女儿快到一周岁时，我见婆婆因患过小中风，半边手脚不能动，好强的她还是每天硬撑着做家务，就与老公商量，不如我们把公婆接过来住，一来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二来也可以改善一下他们的居住环境。

　　因只有一个卧室，我只好请公婆住在客厅里。听他们说从没睡过席梦思，我就为他们精心挑选了一个席梦思沙发，三代人相处得很好。婆婆很为我和老公着想，把女儿带得很好，尽管我们不让她做事，她还是把整个家收拾得很干净。见婆婆做出了表率，我也很注重孝道。逢年过节，我总不忘记给公婆买礼物。记得有一年的母亲节，我特意去买了两套真丝料子和两束花，送给婆婆和我母亲。年年春节，我都要给四位老人买新衣，像保暖内衣、品牌羊毛衫，很舍得花钱。我母亲有时心疼钱，把新衣服压在箱子里，而我婆婆就很“拎得清”，再好的衣服我送给她，她就穿上，出去打小麻将时还讲给外人听。

　　女儿读小学时，因为不安心让公婆一直住在客厅里，我们把第一套房子卖掉，又贴上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套两室两厅。本打算我和老公住朝北的小房间，请公婆和女儿住南面的大卧室，可是女儿非得和我睡，只好请公婆住在了北房。这套房子我装修时很用心，而且处处替公婆考虑：本想装大理石地面，可是怕地面太滑，老人容易滑倒，就换成了木地板;本想安装刚刚流行起来的淋浴房，可是想想婆婆喜欢泡澡，就还是装了大浴缸……

　　“我们做小辈的苦心，公婆都看在眼里，因此一家人相安无事，我和婆婆尤其相敬如宾。”说到此，雪婵的眼圈开始红了。她懂事的女儿赶忙从皮包里找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含泪送婆婆“完美谢幕”

　　去年年初，我偶然发现婆婆的嘴角歪过去了，就打电话给熟悉的医生，医生让我赶快送她去医院，提防再次中风。我把老公叫回来，哄着婆婆到了医院。医生说幸亏我们送得及时，让婆婆立刻住院，可她不肯，因医院离家很近，就每天到医院去输液。不久，公公也发生了面瘫，他自己不当回事，还出去搓麻将，任我老公如何劝说都不肯下牌桌。我给老公出主意，让他对公公的牌友们讲，如果公公打牌时出了问题，那么他们要担责任的。靠这个办法，我们才把公公请下牌桌，送到医院，一治疗又是两三个月。

　　5月，婆婆说女儿长大了，房间该腾给她，表示要和公公搬出去住。我眼圈一热，很诚心地对她说，如果他们想到其他子女家里住，我不反对，我家这个房间会永远替他们留着。谁知第二天我去上班，家里就出事了。女儿哭着说婆婆被120送到了医院，让我赶紧去。那天雨下得特别大，我跑到医院，一双刚上脚的新鞋被雨水打湿。我守在婆婆身边，见她小便失禁，衣服全湿透了，就让老公买来一次性成人尿布，帮婆婆脱下脏衣、擦身，然后换上尿布。当晚老公在医院陪夜，我第二天六点起床，把女儿托付给我母亲，到医院替下老公，帮婆婆换了新尿布。这一幕，医生、病友和老公的亲属们全看到了，都啧啧称赞，但我的全部心思都在婆婆身上，根本没有故意作秀的想法。

　　一连几天，我和老公轮流陪夜，床前床后地服侍婆婆。见婆婆嘴唇干，我就不停地用棉花棒帮她润唇……就在我和老公以为警报解除时，婆婆却去了。我当时刚回到家想给女儿烧晚饭，闻讯奔到医院，在婆婆床前放声大哭，觉得她走得太突然了。

　　雪婵泪光闪闪地告诉我，为了让婆婆“完美”地走完最后一程，从寿衣到追悼会上的悼词，从上香到大殓、做七，她事事亲力亲为、不惜本钱，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圆满：“丧事办完后，婆婆的弟弟对我说：‘雪婵，这些天我看到事情全是你在做，这个家真的不能没有你。’”

　　“五好家庭”泡汤了

　　白天剩下公公一个人在家，我担心他心情不好、不会照顾自己，就每天上午打一个电话，问他午餐吃什么;下班前再打电话问候一下，问他喝没喝水。下了班，我就赶紧回家烧饭烧菜。我平时去逛街，会帮公公把内衣外衣全买好。有次他说不想穿白色汗衫，我当晚就和女儿到商店精心挑选了一件藏青色、一件紫红色汗衫送给他。有一次，公公自己买了一双新袜子，我发现那种袜子穿了容易脚臭，就专门给他买来吸汗袜。到了夏天，我们自己的房间为省电轻易不开空调，可为了让公公生活得舒适，我每天都让女儿替公公把空调打开……见我家三代人相处得很融洽，里弄干部特意跟我打招呼，说要推荐我家参评“五好家庭”。

　　我很重视这个荣誉，正暗暗高兴，公公那边就出了情况。平时他的内衣外衣都是我来洗的，但不知为何，一连几次他都把内裤弄脏了，我觉得很尴尬，就让女儿悄悄地提醒他，从此他就自己洗内裤了。我没把这事放在心里，谁知公公却很不开心。去年12月，我有天回家发现家里一堵装饰墙上有黄黄的污痕，其实是公公不小心洒上了肉汤，我问起来，他却不承认;他不会摆弄家里的塑钢窗，硬朝相反方向拉，把窗框拉坏了，我问了问他，他也不开心。还有一次他自己要吃泡饭，我闻着味道馊了，让他赶快倒掉，可他到了晚上还要继续吃……

　　前段时间，我家忽然接到很多外地口音的电话，原来是一家保健品经销商以搞讲座为名，拉公公去听讲座、买产品。我们很担心他受骗，一再劝阻他，老公还特意去讲座会场“侦察”。但公公还是上了当，买了上千元的保健品。他怕我们说他，就把保健品放到别人家。每天一吃了这些保健品他就喝许多水，为此我们很担心他的身体。

　　2007年1月底，有天晚上老公还没回家，我和女儿刚睡下，就听浴室里有动静，女儿说肯定是公公在洗澡，让我赶快替他把热水器的电源打开。我赶快披上衣服打开了热水。公公可能在一开始淋了点冷水，洗完澡就气呼呼地找我，怪我“把热水藏起来了”。他不听我解释，就指责我在抢救婆婆和办丧事时的孝心全是作秀，是想装好人，还骂我“十三点”。我气得发抖，把老公叫回来。公公却说我骂他无赖，不让他再住在家里了，还无中生有地说我在外面有人，会和老公离婚的，最后竟然骂我父母是畜生。

　　见老公不信他的话，公公第二天又到小区里告状，说我和老公不让他吃、不让他住，限制他的自由。我和小区邻居接触不多，那天他们却都站出来替我讲话，质问公公：你的退休工资是不是自己拿着?你儿子媳妇有没有让你贴生活费?他们不是给你自己准备了一间卧室么?哪顿饭没让你吃啊……这样一问，公公反而哑口无言。但他不甘心，又找到里弄干部。里弄干部很快登门，他们很了解我和老公的为人，一再开导公公，出门时很遗憾地对我说：“这下你家的五好家庭肯定泡汤了。”

　　纯真的女儿对公公近期的行为很不解，昨天我和老公去上班，她就跟公公讲，不要再这样闹下去了，否则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尊重他这个长辈了。公公听得不入耳，竟然开口骂女儿是“孽种”。女儿已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气得发抖，给我打电话时就一直在哭，说自己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这件事发生后，一向息事宁人的老公再也忍不住了，让公公暂时搬出去住，等春节后再回来。可公公却说，他的户口也挂在这套房子上，他拥有所谓居住权。

　　雪婵简短地介绍说，这套房子的房款完全是她和老公辛苦攒起来的，公婆没出过一分钱。前些年公婆的旧居动迁，出于好意，她和老公让公婆在房产上落户：“我想不通，按公公的说法，他还要分房产喽?那我和老公不成了‘东郭先生’了么?如果他做事不这么过分，我们肯定要养他一辈子，不让他出一分房钱和饭钱的。可是他的所作所为，真的让我和老公、女儿伤透了心!”

　　雪婵的女儿脸涨得通红，气愤地说：“老师说要尊老爱幼，可爷爷居然说出那种话，这让我怎么尊重他?”雪婵附和说，她这次来倾诉，就是想请全社会探讨一下尊老爱幼这个老话题，她觉得提倡孝敬老人没有错，但对于部分行为言语有不当的老人，是否也该加强教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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