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之汉｜爱上已婚男：我们只有现在……

　　文\闻心

　　被采访人：小飞，女，24岁，待业

　　采访地点：士英路居祥茶社

　　【自由谈】

　　爱我少一点，不过久一点。

　　——如果将来你和别人结婚了，你还会不会跟我交往?

　　——不会。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有了一个爱我的男朋友，我一定会和你断绝关系。因为我的心太小了，装不下两个人。

　　闻心公社

　　【前话】

　　和小飞见面那天，我刚到茶社，她的电话就打来了。她说她的自行车链子掉了，耽搁在半路上，让我等她一会儿。我想象着她推着掉了链子的自行车在路上寻找修车摊的样子，有些担心。一刻钟后她来了，两只手上都是油污。小飞向我抱歉地笑着，解释说：“我自己修的车。路上链子掉了两回，都是我自己安上的。”洗了手，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又说：“这不算什么，从小到大，这种事情我遇上的多了，全是我自己解决。”虽然她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却分明看见她眼睛里瞬间浮现的泪光。

　　小飞从小独立能力就很强，她习惯了一个人解决自己的问题，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过向父母哭泣求助的时候，虽然她也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希望能躲在妈妈的臂弯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乖女儿，但那种呵护备至的娇宠她在家里从来没有感受过。越是缺失的东西越容易让人生出渴望，当一个叫廖庆的男人对小飞表示出一点关心时，虽然只是普通朋友般的理解和关心，小飞也被深深吸引了。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飞乍一看还像十八九岁的年纪，但是语气里却带着一点老气横秋。她语速很快，好像20年来第一次有机会如此痛快地说出心里的话。我插不进话，就静静地听。

　　要了解小飞的故事就要从她的妈妈讲起。父母对孩子一生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只有孩子自己知道。小飞走到今天这一步和她的家庭有很大关系，用她自己的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按说我这个年龄的独生女大部分都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的，可我却没怎么享受过那样的待遇。很小的时候我就被送到姥姥、姥爷家，直到上小学才回到父母身边。姥姥和姥爷待我很好，但毕竟年纪大了，不可能像父母那样面面俱到地呵护我、照顾我，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学着去做，所以我从小就很独立，习惯了自己给自己做主。

　　回到父母身边以后，有一段时间我很不适应。他们什么都要管着我，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爸爸是个粗人，他只会在生活上对我好，教育我的事就落在了妈妈的肩上。我妈妈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心高气盛，什么事都不甘心落在别人的后面，自己的孩子更不能比别人的差。

　　妈妈对我很严厉，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的学习上，只要有哪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基本上都用暴力来解决。每次带着考试成绩回家的时候，我都惴惴不安，因为妈妈要看成绩，还要在上面签字。有几次考得不好，我不敢给妈妈看，就偷偷模仿妈妈的笔迹签名，居然也蒙混过关了。在我的记忆里，我对妈妈的感觉惧怕远远大过亲昵，她从没想过要多了解自己的女儿一些，也没给过我机会。

　　我上初中的时候，姥姥和姥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相继过世，这对妈妈是异常沉重的打击。妈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受着姥姥和姥爷的呵护，即使结了婚有了孩子，每当她遇见不顺心的事情时，还会去找姥姥拿主意。现在两位老人都不在了，妈妈的天空一下子塌了一大半，她几乎要崩溃了，整天呆坐在床边以泪洗面，我第一次觉得妈妈很可怜。

　　从那以后，我和妈妈的角色就颠倒了。妈妈没有了主心骨，什么事都喜欢和我商量，她看待事情的很多想法都不成熟，任性得像个孩子，有时看问题还不如我有条理，都是我掰开揉碎了帮她一点一点地分析，这件事该怎么办，那件事怎么处理更好一些。我发现，15岁的我逐渐取代了姥姥的角色，成了妈妈精神上的支柱。别人家的女儿回到家都能和妈妈撒娇，或者讲讲困惑和烦恼，我却总在帮妈妈解决问题，至于自己的心事，没有人可以商量，只能放在心里慢慢消化掉。

　　初三毕业后，妈妈为了让我上一所好高中，借了一万块钱交借读费，有了债务，家里的经济一下子有些紧张。我把这些责任都归结在自己头上，谁让我学习不够好，总是达不到妈妈的要求呢。

　　小飞一直都活在妈妈的期望里，这种期望无形中成为压在心上的负担。小飞很想让妈妈高兴，为此她付出了很多努力。

　　妈妈为我花了那么多钱，就是想让我考上大学本科。高中三年我都在妈妈有形的和无形的压力下苦读，可是或许是天分不够，也许紧张的心情影响了我的发挥，我的高考成绩和报考学校的分数线只差了两分。两分之差，就把我拦在了本科门外，上了专科。妈妈接受不了这样的失败，知道成绩后，她好多天都不理我，阴沉着脸，眼神里有责备、气恼，更多的还是失望。我宁愿她骂我一顿，或者像小时候那样打我一顿，也许我心里会好受点儿。她无声的沉默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压迫着我，让我心里总像堵着一团棉花一样，狠狠地自责。

　　在我上大专的三年时间里，妈妈对熟人只说我在上大学，从不肯承认我上的是专科，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我上的是本科。

　　我想为家里做些事补偿自己对父母的亏欠。大专三年里，我找了很多兼职做，有家教、超市促销员、商场销售代表等等，只要能赚钱，再辛苦我也去。赚来的钱我自己留一点生活费，其余的全都交给妈妈。即使这样，我的学习成绩也从来没有不及格过，每年甚至还能拿最末等的奖学金。

　　对我来说，读书更多的是为了妈妈。我自己只想读完大专早点工作，早点经济独立，好主宰自己的生活。但是妈妈不这样想，在她心里，我必须考专接本，只有我拿下本科学历，才能让她在熟人面前保住颜面、直起腰杆。我完全是为了她才决定参加接本考试的。

　　考前的复习很苦，临考前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除了上厕所、吃饭，就是呆在自己的小屋里看书。我的书桌和床紧挨着，学习累了我就躺在床上睡一会儿，醒了坐起来还是看书。我想，我的一切努力妈妈都看在眼里，即使我考不上，但我尽力了，她也不会怪我。

　　不知道命运是不是偏偏喜欢开我的玩笑，不然为什么我距离妈妈期望的结果总是有一步之差?我考试发挥得非常好，考了班里第八名，如果按照往年的录取情况，我考上的希望是相当大的，可是最后录取线却恰恰截止在第七名，我又被挡在了本科之外。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同学的宿舍里玩儿，大家都很替我惋惜。我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心里是很失落的。我给妈妈打了电话，我说：“妈，班里只录取了七个，我是第八名。”妈妈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去，我能想象到她突然间失去血色的脸庞。我又让她失望了!让我自责的感觉又回来了。挂了电话，我忽然感到很不安。“妈妈能接受这个结果吗?她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再也坐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跑。盛夏的中午，阳光强烈得耀眼，树上的蝉歇斯底里地叫着，搅得我更加心乱如麻。我等不及公交车到站，一路小跑赶回了家。家里静悄悄的，妈妈不在。推开自己的房门，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小屋里的书桌上、床上和地上到处洒满了碎纸片，像一层厚厚的积雪。妈妈，她在暴怒中把我所有的辅导书都撕成了粉碎。

　　妈妈的过激行为让小飞瞬间寒透了心。她不明白，自己已经尽力了，为什么妈妈还是不能原谅她呢?伤心的小飞生平第一次放纵了自己。

　　我后来还是考上了本科，因为学校扩招。事情有了转机，妈妈转忧为喜，高兴得像变了一个人，家里的气氛也不那么紧张了。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妈妈永远都不会了解，她带给了女儿怎样的伤害。就在她那次失态之后，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那天我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面对那一地碎片，我身上汗淋淋的，还带着正午阳光的热度，心却一点一点变得冰凉，直到指尖都变成冷的。我特别想哭，可眼睛里干干的，胸口堵得难受，就是哭不出来。考试失败对我也是一个挫折，虽然我做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可付出了那么多的辛苦，我也希望能有好结果。我多希望妈妈能理解地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哪怕她不能安慰我，至少保持平静也好啊。

　　那时我只想逃开妈妈，逃开家里令人窒息的气氛。可是我又无处可去，最后，我想到了廖庆。廖庆是我的一个网友，我们在聊天室里认识，觉得彼此聊得很投机，就加在QQ里。他32岁，已经结婚了，还有个可爱的女儿。他在塘沽工作，每周只能回家一两次，平时就住在塘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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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为什么，难过的时候最想见的就是他。我给他打电话，说我想去找他。他什么也没问，就说好啊，我去接你。我坐一大早的长途汽车到了塘沽，还没下车，就看见廖庆站在站牌底下等我了。一见到他，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很多。他陪我在塘沽玩儿了半天，还请我吃了饭。我本打算吃过饭就回市里的，但他说：“找个地方我们再聊聊吧。”我心里也并不是真想走，就答应了。他领着我去了一家宾馆，开了一个房间。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当时的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好像自己也曾拒绝过，但那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根本不起作用。也可能我之所以去找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要发生些什么吧，反正我豁出去了，不想要理智，只想做件疯狂的事，发泄自己。

　　廖庆发现我是第一次，非常吃惊，看到我哭得稀里哗啦的，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停地安慰着我，像哄小孩儿一样抱着我。可我还是哭个不停，真的，20年来我从没那样哭过。我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好像做了一件特别蠢的事，又感到说不出的委屈，还有一种看不到未来的惶恐和绝望。

　　小飞不愿意承认自己后悔，因为后悔除了让自己懊恼，对已经发生的事实不会有丝毫改变。最主要的是她其实也是有些喜欢廖庆的。

　　我从来没有怪过廖庆，即使他拿走了我的第一次，即使他不能给我任何承诺。

　　和廖庆认识是在我决定考本科之前。那时我一心想要找工作，妈妈却希望我考本科，我知道自己拗不过妈妈，为不能安排自己的人生而感到悲哀。我心里郁闷又没有人说，就去上网。在网上也不是像祥林嫂一样诉苦，就是找人随便瞎聊，纯粹为了有件事做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和廖庆聊天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有些人那么无聊，他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题，只是和我聊聊学习和生活，嘱咐我要好好读书之类的。我那时问过他工作和接本哪个更好，他给了我一些中肯的建议，让我自己拿主意。我决定考本科以后，他也一直都在鼓励我。其实廖庆所能给我的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关心和理解，但那却正是我一直以来从家里得不到的东西。

　　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考完试以后，成绩还没有出来，一切都悬而未决，妈妈的紧张情绪直接传染给我。廖庆说：“你来塘沽玩玩，放松一下吧，我请客。”我说：“好啊，不过我要带个同学一起去。”结果他也带了一个男同事，我们四个人一起游了外滩，去了洋货市场，那是我第一次去塘沽，玩得挺高兴的。吃饭的时候，我和廖庆坐对面，我同学和他同事坐对面。那两个人边吃边聊很是热闹，我们俩却很少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吃东西，偶尔彼此对一个眼神，相视一笑。廖庆的外形长得很普通，个头也不高，走在人群里不会引起过多注意。但他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好久了，彼此熟悉到不用多说话，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心思。那天我很开心，他也一直在笑，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后来，我和廖庆就经常通电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他给我讲他的工作，讲他身边发生的一些事，不过他很少提到他的家庭。有时候，我也就自己的某些问题征求他的意见，他总能帮我分析得头头是道，或者给我一些有用的建议。对于廖庆而言，做这些不过是尽朋友的本分，却不知不觉弥补了我最缺少的东西。那时的我就像在沙漠里跋涉了很久的人，极度饥渴，廖庆只给了我一杯水，我就把他当作了一口甘洌的清泉。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廖庆似乎有些内疚，经常打电话给我，关心我过得好不好。说真的，我没想过要他对我负责任，毕竟是我主动去找他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我还是放任了自己，因为我不能不承认，自己是喜欢他的。

　　上了本科以后我就住校了，这是唯一令我高兴的事。我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独立自主地生活了。廖庆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除了他回家的那几天。每隔一个月我们就见一次面，我去塘沽找他，然后一起吃饭、开房。他有时候会说些喜欢我、爱我的情话，但从来不提他的妻子和女儿。我也不提，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未来。

　　“你愿意这样一直跟着我吗?”有一次他问我。

　　“问这个干什么?”我本能地不想谈这个话题。

　　“因为我不能离婚……”

　　“我知道。”我迅速打断了他，“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离婚的，我不会要求你任何事。现在这样就挺好，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将来……”

　　“我不想谈将来，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这样，挺好。”

　　小飞拒绝和廖庆谈将来，是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将来到底会怎么样。她也想过离开廖庆，给自己一个机会开始新的感情生活，但没有成功。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廖庆之间没有未来。即使他会离婚，我也不愿意因为我的存在伤害一对无辜的母女;即使他真的为我离了婚，我妈妈也不会接受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做她的女婿，更何况，廖庆也未必会爱我到那个地步。更改不了的结局又何必去伤那个脑筋呢，只要不想得太多，日子就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我不是没想过要离开廖庆。有时候我也会扪心自问，怎么会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辈子都要躲在廖庆的影子后面生活吗?真的不想要一份阳光下的爱情吗?我曾经尝试在廖庆的世界里消失。那时我已经本科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在一个亲戚那里打工。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偷偷换了手机号码。开始的几天里，我克制自己不去想他，我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和他断了联系我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可是我真的很想他，我一遍一遍在手机上输入他的电话号码，又一次一次按了清除键。有一次，我输完了他的号码，手指放在拨出键上，只要我稍稍用一点力，只要手指按下去，我就能找到他了。我和自己挣扎着，手指因为紧张微微颤抖，手心也在出汗……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我不知道廖庆是怎么找到我的，总之，半个月后，他居然把电话打到了亲戚的店里。当我在话筒里听到他的声音时，眼泪差点流出来，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哀。我知道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他找到我，现在他真的找到我了，或许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尽吧。

　　“你真的决定要分手了吗?”廖庆问。我不说话。他一连问了我三天，我都没有狠下心说出一个“是”字。我想，如果我以后再也遇不到一个真心喜欢我并愿意照顾我一生的男人的话，那我就这样一辈子跟着廖庆好了。我认命了，既然老天让我和他在一起，那就不必提分手，也不必想以后，只要现在就好。

　　我让廖庆帮我在塘沽租了一间小房子，我决定从家里搬出来，好好找一份工作，独立生活。父母对我和廖庆之间的事一无所知，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我又何必让他们伤心呢。

　　我开始一心一意地布置自己的小窝，第一次完全不受干扰地安排自己的生活，我感到了自由的快乐。我去超市买各种日用品，毛巾、牙刷、拖鞋……每样东西都是双份，做这些的时候我有一种错觉，仿佛我是一个幸福的小妻子，在为自己和老公布置一个温馨、温暖的家。

　　我交给廖庆一套房间钥匙。任何时候只要他想来，我都在这里等他。我感觉自己和他已经像一对结婚多年的老夫妻了，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海誓山盟。只有现在，没有将来。

　　【后话】

　　听一个24岁的花季女孩儿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没有未来”是件令人感伤的事情。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小飞也不例外，只是她选择了逃避，不愿去想今后长长几十年的岁月要如何把握，或许她是不敢想。每当廖庆试图和她谈起将来的事情，她都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只有一次，廖庆问小飞：“如果将来你和别人结婚了，你还会不会跟我交往?”她认真想过了之后回答他说：“不会。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有了一个爱我的男朋友，我一定会和你断绝关系。因为我的心太小了，装不下两个人。”她说这是她的真心话，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话，她一定会离开廖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可是她却没有想过，她那小小的心里面已经装了一个廖庆，只要他在她心里存在一天，别的男人又怎么有机会再走进来?

　　小飞真正该做的，只是给自己一个重新爱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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