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之汉｜丫头，原谅我此生不能爱你……

　　1·msn上馨儿的头像前面有朵一闪一闪的小花，她在线，更新了日志。

　　我已经阻止了她很久，每天看着她反反复复地上线下线，假装视而不见，忍住不发一言。只是在凌晨她下线以后，才偷偷取消阻止，几分钟后再恢复原样。我知道我们将会如此互不相见很多年。

　　顺着那朵橙色小花点进去。除了馨儿，我没有看任何人网络日志的习惯。从馨儿的文字里，我看出来她的状态一天好过一天，让人欣慰。

　　“昨天晚上独自在家，无聊。于是坐在电视机前面频繁换台。意外看到一个选秀类节目20进14的比赛，一个男生很像他，也是看起来漠然的眼睛，满怀心事的表情，有一种诚恳和坚定。忽然很想打电话给他。提起，又挂上。终究放弃。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吧?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想念他?我想听到他叫我‘丫头’……”

　　人家说，如果很想却见不到一个人，那么，即便是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一点点相似，都会禁不住伤感。那场比赛我也看了，那个选手的Rap很有感染力，他只不过是长得像陈小春，眼睛和我一样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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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我常常在下班以后，绕一大圈，算准时间，把车偷偷摸摸地停在馨儿单位对面的巷子里。老妈总抱怨上海的交通越来越差，以前儿子走高架开车回家只要半个小时，现在莫名其妙要多出一倍的时间。我没告诉她，那是因为现在我回家不是直达。

　　如果运气好的话，六点零五分馨儿会准时出现在距离我一百五十米的地方。我从来不下车同她打招呼，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好。馨儿从未发现过被“盯梢”，因为她走路从来不东张西望。她腿长，健步如飞。以前我问她，又不是上班要打卡，干嘛像去赶火车一样?一路得错过多少风景!她一脸满不在乎，小嘴一噘，“我肚子饿啊!”

　　刚分开那会儿，我收到馨儿的e-mail，她说她第一次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步行回家，买了两个羊角面包，边走边啃，用闲逛的速度，然后体会到，那其实和健步如飞没什么两样——若注定是不属于你的，再美的风景都会错过，就算你停下来，拼命抓住，也没有用。

　　3·和馨儿认识的那年她大一，我大四。寝室一兄弟大头是馨儿室友小婷的堂哥。小婷特想让她的这位好姐妹成为堂哥的女朋友，她在电话里将馨儿从头到脚夸了一通，然后很够义气地说：“哥，肥水不流外人田，馨儿可是我们班的班花!”那是一所文科大学，近乎于女校，要成为班花可得美若天仙啊!大头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镇定地说：“那么就先见一见!”于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我们终于盼来了大头兄朝思暮想的班花。

　　馨儿果然没令大家失望，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眼睛尤其动人，也很单纯，连跟男生说话都会脸红。她走进我们寝室的那一刻，我的心“扑通”了一下。“你好，丫头。”我故作老成地和她握了一下手。那是我第一次触到馨儿的手，柔软而冰凉。打那时候起，我就叫她“丫头”。我们之中，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

　　大头对馨儿的一往情深是我们意料中的事，不过很可惜，馨儿最终没有接受大头。她说自己对大头没感觉。馨儿的拒绝直截了当，一点都不含糊，多少显得有点残酷，令大头郁闷了整整一个月。那时候，大头已被保送上了研究生，前途无量，他很痛苦地向我们倾诉，万事俱备，独缺女友!

　　4·很多年后，当大头摇身一变，成为一家大公司的市场部主管，开自动挡的帕萨特上下班，月薪三万的时候，我问馨儿，丫头，有没有后悔过自己错过了这位“青年才俊”?馨儿很果断地告诉我，她宁愿选择收入只有大头三分之一的我。我只有一套四十平方的旧房子，一部十万出头的“小破车”。馨儿说，亲爱的，够了。

　　我跟馨儿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个月零一天，这是我所能给她的最多的时间。我不敢告诉她我已有了未婚妻。我知道脚踏两条船很卑鄙，但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是那么那么地想和馨儿在一起。

　　馨儿曾经断定，前世她一定欠了我很多，所以得要那么多年，爱得那么辛苦，才可以跟我在一起。我说，也许，你只是欠我一个误会而已。

　　5·当年，我曾鼓足勇气写情诗给馨儿。我自诩文艺青年，很有点作诗天赋。那时我和馨儿已经认识快一年，见面很少，网上却聊得非常默契。情诗写得很唯美含蓄，聪慧如馨儿定能一看便心知肚明。我忐忑不安，但出人意料的是，邮件发出后的当日我就收到了回复，不过写得很简单——拒绝的措词跟大头当时转述给我们听的如出一辙。馨儿还表示，为了我们之间不产生隔膜，她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希望我以后再不要提这件事。我特爱面子，后来真没再提过。馨儿也像是遵守承诺一般，在网络上仍和我聊得很热络。

　　直到五年以后，当有一次我和馨儿相约去喝酒，我有点醉了，糊里糊涂地问她：“丫头，当年我的情诗写得如何?”我至今仍为忘记将那封邮件留底而追悔莫及。没想到馨儿瞪大了眼睛反问我：“什么诗?我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收到过!”这可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那封回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小婷!”对视几秒，我和馨儿异口同声。馨儿说，那时候自己和小婷要好得恨不

　　得穿同一条裤子，“她经常用我的笔记本，只要开机，我的outlook就会自动登录收邮件，我想小婷应该不会随便看我的e-mail的吧?!”馨儿真的很单纯，对任何人都毫无防范。她抬起头看我，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气得要命，却又舍不得骂她。

　　6·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小婷曾暗示过对我有好感，还对我讲，馨儿根本不喜欢我这种style。可惜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否则说不定现在我和馨儿已经出双入对了!

　　“可是……现在并不晚啊，你未娶我未嫁的。”馨儿主动来牵我的手，说她再也不想错过我，“那么久都不表白，我以为你肯定不喜欢我啊!后来有男生追我，我觉得还不错，就给人家一个机会咯!”真是造化弄人。工作第一年，我偶然听说馨儿已名花有主，一阵失落之后，终于断了对她的念头。

　　馨儿的手一如当年，柔软而冰凉。我原本想告诉她来不及了，我已经连婚宴都订好了。可是，一触到她的手，我就再也不想放开了。

　　7·我从来都不在馨儿面前谈自己的感情。

　　工作第三年，我被派去德国进修。难得上校友录看看，却意外发现高中时的同班女生琳已经定居德国。在德国的第二天，我们就见了面。琳给了我很多生活上的照顾，在举目无亲的异乡，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我们理所当然地恋爱了。琳是个充满吸引力的女人，懂事，聪明，又很爱我，这么多年来，始终陪伴在我的身边。我对她的感激多过爱情。

　　一年后，我回了上海。为了我，琳申请调到负责中国大陆的team，只因为可以经常出差来中国，她根本不顾新工作会比过去辛苦很多。而就在我和馨儿之间的误会真相大白的半年前，琳毅然决定来上海发展，她的合同还有七个月就到期了，等这七个月过去后，她就准备递上辞呈来我身边。那一年，趁着春节长假琳回了趟国，我们拍了婚纱照，琳远在德国的父母也与她一起回来和我爸妈见了面，还订下了一年之后的喜宴。

　　所以，我可以给馨儿的只有短短一个月。一个月之后，琳会打包所有行李，来投奔我这个未婚夫。在上海，她没有任何除我以外的亲人。

　　END·去机场接机的前一天，我发了封mail给馨儿。我如此懦弱，连离开都不敢当面对她说。馨儿整整两天没吃没睡，只是不停地流眼泪。我说：“丫头，你就当我是骗你的吧，我一直都想和你谈一场恋爱，如今心愿已了，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结婚去了。”馨儿抱住我不放，边哭边要我说我是爱她的。我是爱她的，我很爱她，可那有什么用呢?难道要让琳回去吗?难道一切可以重来吗?

　　“那么……如果你离婚了会来找我吗?”馨儿不安地问我。我真希望她可以打我骂我诅咒我，那样的话或许我还能好过些。

　　“不会。”我冷冷地回答。

　　“为什么?”她几乎绝望了。

　　“不要自跌身价了!你随便找一个都会比我好。”追求馨儿的男人很多，有几个是真心对她好的。“丫头，答应我，要幸福，知道吗?”我摸她的头，那是我最后一次叫她丫头。

　　收到馨儿最后一封e-mail是在琳回国一周后，因为要早起为全家准备早餐，所以琳睡得很早，而我却习惯深夜在网上挂着。那封e-mail里头一片空白，标题是：我们都要幸福。

　　丫头，我们都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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