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之汉|再婚:孩子 别拿我当后妈……
大明走了,我和帆帆都是最痛苦的人。因此,我们应该互相带给对方温暖,而不是伤害。
讲述人:周虹
性别:女 年龄:38岁
职业:餐厅老板
地点:黄陂城关某咖啡厅
记者:郭丽霞 汤华明
实习生:王霞 邱涵
(到了约定的采访时间,记者拨通周虹的手机,传来的是陈楚生那略带沧桑的嗓音:“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然而见面后,爱人刚刚离去25天的周虹并没有哭,她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女人的坚强。)
因公牺牲,
最爱的那个人走了
2008年7月27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日子——就在那一天,我最爱的那个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而这个日子,离我们领结婚证仅仅过了89天。
那天早上,徐大明突然呼吸困难、脸色发青,出现了心肌梗塞的症状。我慌忙跟放暑假在家的帆帆一起,把他爸爸送到了医院。抢救期间,敏感的孩子或许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他哭着跪在我面前说:“阿姨,万一我爸爸有个什么事,你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我听后哽咽了:“只要你愿意跟着阿姨,阿姨肯定会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你。”
是的,帆帆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跟大明是再婚,帆帆的亲生母亲在去年年初就因病去世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刚刚从母亲病逝的阴影中走出来,就再次遭遇变故。当医生宣告大明抢救无效死亡时,我们俩抱头痛哭。
大明生前是一名解放军军官,他的病是积劳成疾,最终被认定为因公牺牲。他是个工作狂,大腿根部长了脓包、路都走不了,医生要他开刀,他却坚持带队伍拉练。他走得这么突然,我跟帆帆都完全没办法接受。这段时间,我总是看着他的遗像,大声对他说:“你要真有本事,就从相框里面走出来呀!”
可是,不管我说什么,大明真的是听不见了。只有看到帆帆的时候,我才会猛然清醒过来——大明临终前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可我分明知道他的嘱托是什么。
他喊我宝贝,我叫他哥哥
大明的前妻、帆帆的生母小慧是在病榻上躺了两年后去世的。那段时间,大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筹钱给小慧治病。大明和战友们经常在我开的餐馆里吃饭,看到一个大男人伤心成这个样子,我很难受,还主动借了5万块钱给他。
大明前后花了30多万,还是没能救得了小慧的命。2007年2月,小慧离开了人世。当时,帆帆已经上高中了,大明一边照顾儿子,一边攒钱还债,有时工作忙得实在脱不开身,我就让帆帆到我餐馆里吃午饭。大明对工作的追求和对家庭的责任感深深打动了我,半年以后,我们走到了一起,今年4月29日,我们去领了结婚证。
我想,我跟大明的缘分一定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彼此都很欣赏对方,也能体谅对方。大明身体一直不好、很怕热,他每天早上坐的公汽没有空调,我就每天早上5点起床,开车送他到部队。大明对我也很好,他很依赖我,有时我中午在外面忙生意,他就不停地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吃饭。
我们在家都不叫彼此的名字。大明叫我“宝贝”,我喊他“哥哥”。听上去或许有些肉麻,可也是我们感情的真实流露。虽是二婚,可我很珍惜和大明家人的关系。他爸妈都在外地,爸爸瘫痪了、生活不能自理。我就和大明商量,如果爸爸在妈妈之前走了,就把妈妈接到武汉来和我们一起住,让她不那么孤单。
一开始,我和帆帆的关系也处理得不错。帆帆毕竟是个孩子,有时会有些任性。我们3个人第一次出门逛街,我就给他买了一套李宁的衣服和运动鞋,可没过多久,他又说要买鞋。我又给他买了双乔丹的鞋,结果他说这是国内制造的不肯穿,让我们再给他买一双耐克的。大明发了火,把帆帆训斥了一顿,为了这事,父子俩在家吹胡子瞪眼。我赶紧当了和事佬,按帆帆的喜好给他买了双鞋,还劝大明说,教育孩子要注意方式方法。
令人遗憾的是,我和大明的结婚照被照相馆弄丢了。大明离开以后,我才惊觉这些照片是我们多么珍贵的纪念。我在照相馆的电脑里找了好久,只找到了几张我们当初嫌难看不要了的片子,如今却被我当成宝贝拷回了家。
抚养遗孤的担子很重
大明走后,他妈妈和弟弟(帆帆的四叔)赶到武汉,和我一起料理了他的后事。帆帆的奶奶主动当了他的监护人,可他们在商量之后对我说,老人在这里住几天就得赶回去照顾丈夫,以后看护孩子的重任,还得我来承担。
我顿时觉得肩头很沉。为了让大明走得安心,我点头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帆帆的四叔说多亏有我,他们才能放心离开武汉。他说:“哥哥走了,以后我该怎么叫你呢?干脆我叫你姐吧,我们老家叫姐显得亲热。”我说:“你还是叫我嫂子就行,这个称呼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需要改。”
或许是老天爷有意考验我吧,自从大明走了以后,帆帆仿佛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经常跟我发生口角,几次都让我很伤心。
那天,我跟帆帆闲聊,说着说着,就提到大明走之前,帆帆的奶奶带着三叔和四叔的孩子来武汉过暑假。刚来了一个星期,三叔的孩子就说学校要补课、得提前回去,老人就把两个孩子又带了回去,结果老人一走,大明就出了事。我顺口对帆帆说:“如果奶奶当时没回去,也许你爸爸能躲过这一劫也说不定?”其实,我只是在感慨人生无常、变数太多,可帆帆马上说:“你就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他这一句话,堵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帆帆的一个同学有天来我们家,我问他学校什么时候开学,他说已经开学一个星期了。我赶紧问帆帆:“学校都开学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呀?”帆帆眼睛一瞪说:“你就是不想让我在家里呆吧!”
部队发了一笔抚恤金下来,要打在帆帆的账上。可帆帆学校正在办身份证,没办下来之前,他没法在银行开户。其实,这笔钱将来会由部队里的专人保管,存一个定期、一个活期,用活期存款支付帆帆的学费和生活费。这笔钱是怎么也跑不了的,可帆帆不知是怎么想的,非要在家里等着手续办下来之后再去上学。
我跟帆帆说,集体办身份证的老师9月份才会上班,而且她上班后办身份证也需要时间,可课是万万不能落下的。我让他先去上学,高三是最重要的一年,如果他不好好学习,他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可不管我怎么语重心长地劝说他,帆帆始终不答应去上课。他说:“我的事情我自己管,怎么我都不着急、你倒比我还要着急呢?”
几件事发生之后,我有些心灰意冷了:我是真的想像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帆帆,可他对我的态度这么差、完全是把我当后妈防着。既然如此,我还干嘛这么劳心劳力地为他着想呢?
孩子,让我们相互取暖
刚开始我是真的想不通,觉得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可很多朋友劝我说,一个15岁的孩子(他跳过两级),接连碰到这么大的打击,除了找最亲近的人发泄,还能怎么样呢?是啊,他之所以会对我发脾气,也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最亲的人。
前几天,我找帆帆的奶奶和叔叔谈了一次话,我说,如果帆帆不能接受我、继续以这种态度对待我,那么我真的没法再管他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够让我难受的了,大明去世才一个月,可我的体重从120斤下降到了100斤,这种痛楚,我难道就承受得了吗?
昨天,帆帆的四叔也跟帆帆好好谈了一次,说以后不能再这么对阿姨说话,还说服他下个星期一就回学校上课。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帆帆双手端着酒杯,恭恭敬敬向我敬酒,我的眼睛当时就湿润了。其实,我又怎么会真的跟一个孩子计较呢?只要他肯真心真意认我这个阿姨,我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记得帆帆跟我说过一番话,让我心酸不已。那是几天前,学校让他填张什么表,他突然抬头对我说:“阿姨,高一的时候,我填表还填爸爸跟妈妈两个人的名字,高二时就只能填爸爸的名字了。现在,家长一栏我该怎么办,空着不填吗?”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对他说:“你还是填你爸爸的名字吧,留阿姨的电话号码,学校有个什么事,可以通知我。”
大明走了,我和帆帆都是最痛苦的人。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很想对帆帆说:大明是我们最爱的人,我们也是他最亲近的人。因此,我们应该互相带给对方温暖,而不是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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