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之汉|老婆,让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采写:记者向然
■讲述:小刘
■性别:男
■年龄:27岁
■学历:高中
■职业:自由职业
■时间:11月28日下午
■地点:楚天传媒大厦一楼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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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他患了癌症,本想逃避治疗,是老婆一次次把他“押”到医院。就在准备陪他进行第四次化疗时,老婆突遭车祸……
小刘在电话里说,他是个癌症患者,本来这几天准备去中南医院做第四期化疗,但老婆突然出了车祸,他现在在协和医院照料住院的老婆。他说,老婆是楚天都市报《讲述》版的忠实读者,他想通过这种方式鼓励悲观的老婆,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也以此鼓励自己,坚强地活下去,能多一天守护自己的老婆孩子就多一天。
最近悲剧新闻充斥耳目,我实在不敢再亲自采访一个悲剧故事,所以沉淀了几天才约他。出乎我预料的是,小刘非常乐观,非常阳光,讲述时一直带着微笑。只是,在讲完之后沉默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老婆大老远地嫁给我,不容易啊
我老婆叫欧阳英子,比我小2岁,今年才25岁。她是江西吉安人,我是湖北仙桃人,她能远嫁到我家,不容易啊。
我们是2004年在深圳打工时认识的。当时我在一个公司当保安,她在另一个公司当文员,既不是老乡也不是同事,按说是没有交集的。但跟我关系要好的一个哥们跟英子是同事,有一天他借我手机给英子打过电话。过了些天,我看到手机的通话记录里有个陌生的号码,出于好奇就打了过去。然后,我就开始粘上英子了,我们成了恋人。
2007年底,我回家了,英子还在深圳。我不知道家里把我喊回来是为了相亲。我上有三个姐姐,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我妈身体一向不好,希望我早点结婚,她老人家抱上孙子才安心。我回家后,家里给我介绍了两个对象,都被我推掉了,我说我已经有女朋友,都谈了两年了。但家里人说,江西的,太远了。我说,可我只喜欢她,除了她不喜欢任何女孩子,怎么办呢?家里拗不过我,但要求我能说服英子嫁过来,否则不让我再谈恋爱耗着。
我打电话给英子说,你要愿意就赶快过来跟我结婚,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好合好散。英子很听话,2008年10月就千里迢迢地跑到仙桃来了。当年年底,我和她一起去江西吉安,到她家里提亲。她跟我一样也是家中的老幺,上有两个哥两个姐,家里也很宝贝她,根本不愿意她远嫁异乡。因此,她家人对我很不热情,连我名字都不愿意叫,直接喊“湖北佬”,说“湖北佬”如何如何不好。我极力做“思想工作”,向他们保证以后好好待英子,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好话说尽。最后他们答应了。
2009年3月,我们结婚了。一结婚英子就怀上了孩子,我们再没外出打工。当年11月,我们的儿子康康出世了。
最难熬的日子,老婆一直陪在我身边
儿子康康的出世,让全家欣喜。我以为,从此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2010年7月,我身体不适,全身黄疸,当地医院说病情严重,建议来武汉大医院就治。8月,我父亲陪我来武汉中南医院检查,我一看那检查的阵势就感觉不妙,检查像做一个小手术,还住院插这管子那管子。其实当时已查出是胰腺癌,但医生只跟我爸说了,没告诉我,我爸当然也瞒着我。查房的时候,两个实习医生说漏了嘴,虽没明确说出是癌症,但我也听出来基本上是绝症之类蛮严重的病。本来要马上实施手术治疗的,我从医院逃跑了,坚决不肯做手术。
我想,反正最后总是一死,何必做手术挨一刀,还冤枉花钱,给家里增加负担。
从医院逃跑出去后,我就到处玩,天天以宾馆为家,浑浑噩噩度日。家里人到处找我,我爸让我姐和我叔做我的工作,尽快去医院治疗。英子声泪俱下地说:“你要为儿子着想。”家里人都等着我做完手术后出院了好给康康过周岁生日呢。但我打定了主意不做手术,谁也劝不动我。11月,给康康过完周岁生日后,12月,病症又爆发了。我还是不肯去做手术,我对家里人说,你们都不用管我,我就在宾馆住着,要死也死在外面,不拖累家里人。
最后,还是英子说动了我。那天,英子带康康到市区的医院来看病,她说康康发烧了。一说到儿子生病,我不能不露面了。就这样,英子“押着”我到武汉中南医院来了。这时,英子已从我爸嘴里知道了我患的是癌症。
2010年12月30日,我做了手术。手术从早上7点一直做到晚上8点半,整整13个半小时,后来听说,给我做手术的孙教授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都站不稳了。跟一般人一样,我以前对医护人员的印象不是太好,但自从这次生病,那个极有医德的孙教授让我对医生改变了印象。我从医院逃跑后,孙教授多次电话跟我谈心,讲道理,劝我回到医院配合治疗。正是为了我的家人和这些好心的医护人员,后来我才愿意接受治疗,坚强活下去。这是后话,其实,在手术之后那段最痛苦难熬的日子,我的真实想法是:不如死了好。
从手术室一出来,我就直接进了ICU,一星期后才从ICU出来转进普通病房。可是,转入普通病房后病情仍然很严重,一个多月持续高烧,不能吃不能喝,那时候,看到别人喝矿泉水,我馋得直流口水。
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身体的剧痛。每天到了夜晚,就疼得忍不住大叫,时间一长那些本来很友好的病友都受不了,纷纷要求转病房。开始还能打止痛针,后来,各种止痛针都无效了,因为产生了抗体。
最难过的应该还不是我本人,而是我老婆英子。那段日子,真是苦了她。我经常要输血,一要用血,作为家属的她就要去献血。医生说,像我这样的重症患者,至少得两个人替换着照料,但英子非要由她一人全揽,因为我妈要在家带康康,我爸是个会计,还在上班为家里挣钱,我一病倒,爸爸更成了家里的经济支柱。病友和医护人员都敬佩英子,说我找了个好媳妇。
转眼要过年了,我很想回家过年。但当时身上还插着三根引流管,医生说绝对不能离开医院。在我的执意坚持下,医生妥协了。孙教授说,你老婆现在的护理技术也跟我们医院的护士差不多了,那就让她在家好好照料,每天给你换引流袋。
今年春节,真是让我感慨最深的一个春节,真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身上所有的引流管都拔掉之后,我非常激动,以为手术后就万事大吉了。我不知道,后面还有比手术更艰苦的化疗在等着呢。
无论多么艰难,我们要一起走下去
正月十五,英子陪我来中南医院复查,孙教授说,手术效果比较理想,但以后还要定期来打几次针。孙教授了解我,怕我再逃跑,没敢说化疗,而是说打针。我竟然以为就是普通的打针。也许是因为我年轻,身体底子好,第一个疗程没什么反应,我竟然还不知道那就是人们常说的化疗。但到第二、第三个疗程,那种痛苦真的让人痛不欲生,如果不是有英子在旁边“监视”,我也许又逃跑了。
这个月21日,给儿子康康过完2岁生日后,我又准备来中南医院做第四个疗程的化疗。英子说,反正第一天只是一些检查,你先去,我在家里陪陪孩子,明天再去。22日那天,我就一个人先来了。
我真是后悔没有撒一下娇,让英子陪我一起来。也许那样她就可躲过那一劫了。
23日早上9点多,我正在医院做检查,突然接到英子电话:“老公,我被车轧了,脚没了……”我当时全身一麻,腿都站不住了,顿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围观的人得知是我老婆出了车祸,都安慰我“好人有好报”,我说,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啊,我的英子,那么善良,却遭此横祸。就一个小时之前,我还发短信问她,来不来?她回复说,康康粘人,扯着不让走,等我把他哄睡着了再走。哪知道一个小时后就出事了。
英子是准备去早点摊子上买早点时,在镇上十字街口被一辆大客车撞上的,大客车从她脚上碾过去,当时一只脚的大部分皮肉都没了,只剩下人的骨头露在外面……据医生说,那只脚的功能很难完全恢复,后面的治疗也很麻烦,还得植皮。
这几天肇事方也不积极拿钱出来治疗,善良的英子生怕花家里太多钱,想放弃治疗,我明白,她是想把钱花在刀刃上,留给我治疗。我的病已花去20多万元。
英子出事一个星期了,我还不敢通知她娘家人。我实在无颜面对她的父母哥姐。我当初答应会给她幸福,可是,她那么大老远嫁过来,跟着我没享过一天福,先是侍候生病的我,现在自己又遭车祸,灾难一个接一个。她自己也不让我告诉她娘家人,她说父母年老了身体也不好,不能让他们操心。她太善良了啊,任何时候都是为亲人们着想。
英子酷爱美,脚成了那样,她本来就很伤心,都快没生活的信心了。现在我还没把医生的话告诉她,我担心,如果她知道自己脚的功能以后不能完全恢复,走路会异常,她一定不肯配合治疗了,就跟我当初一样,破罐破摔。
小刘说:“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讲述的。我没告诉她我要来报社。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我老婆知道,我有多爱她,为了她,为了儿子,无论接下来的化疗多痛苦,我也会挺住,坚强地活下去。所以,我希望她也配合治疗,我们俩一起相扶相携地走下去,无论多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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